清泉鎮的夜,被幾聲短促有力的呼喝和雜亂的腳步聲打破。
“快!東邊墻角!有人潑了火油!”一個精瘦的年輕學徒阿昌厲聲喊道,他是青羅安排的夜間暗哨之一。
幾乎是聲音響起的瞬間,另外兩個埋伏在陰影里的學徒阿福和石頭如同獵豹般竄出,手里提著早已備好的沙桶和濕麻布,直撲向圍墻角落。
那里,一個黑影正手忙腳亂地想再次點燃火折子。
“還想放火?!”阿福動作迅猛,一桶沙子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瞬間蓋滅了剛剛冒起的火星,也迷了那縱火賊的眼睛。石頭則掄起濕麻布,狠狠抽在對方持火折子的手上,火折子應聲落地。
那賊人見行跡敗露,又有三人合圍,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眼睛疼痛,連滾帶爬地翻過矮墻,消失在夜色中。
“追不追?”阿昌急促地問。
“不必!”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青羅不知何時已披衣站在院中,神色平靜,仿佛眼前這場未遂的縱火早在預料之中。
“讓他回去給報信。”她走到墻角,借著阿福提來的燈籠看了看地上狼藉的火油和沙土,又用腳尖撥弄了一下那支被踩滅的火折子,嘴角勾起一絲冷意。
“你們防范措施做得很好,反應也快。辛苦了,阿昌、阿福、石頭。”
“應該的,青哥兒!”三人見東家肯定,都松了口氣,挺直了腰板。
青羅轉向被驚動趕來的、明面上的守夜人韓老師傅,吩咐道:“韓伯,勞煩您老現在去鎮上敲鑼,就說有賊人意圖縱火,幸得伙計機警,未能得逞,只燒毀了些許堆在墻角的廢棄木料。要把動靜鬧大,讓左鄰右舍,尤其是那些可能藏著蘇慕云耳目的,都聽得清清楚楚。”
韓伯立刻領會:“明白,青哥兒,我這就去,保準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咱這兒險些被賊人縱火了!”
青羅點頭,看著韓伯匆匆離去的背影,低聲自語:“蘇慕云,你這第一把火,連個響動都沒燒起來,未免太心急了。也好,你越是這般急不可耐,我這出戲,才唱得越是逼真。”
接下來的幾日,羅記作坊看似恢復了平靜,但暗流愈發洶涌。
工坊里,負責調味腌制的王大有,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這晚下工后,他被人攔在了回家的偏僻小巷。
“王師傅,別來無恙?”一個穿著綢衫、面露精明的中年人擋在他面前,是蘇慕云留在清泉鎮的管事,姓錢。
王大有心里一咯噔,強自鎮定:“錢管事?您……您找我有事?”
錢管事皮笑肉不笑地湊近,壓低聲音:“明人不說暗話。蘇三少爺也想涉足魚品的生意,三少爺很欣賞你的手藝。只要你想辦法在羅記的醬料桶里動點小手腳,再把羅記那秘制醬料的配方單子全套出……”他做了個謄寫的手勢,“這個報酬便是你的了。”他伸出五根手指,意味五十兩銀子。
王大有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五十兩雪花銀,對他而無疑是巨款。但他想起羅青兄弟平日待他們這些老師傅不薄,工錢也從未克扣……
見他猶豫,錢管事臉色一沉,語氣帶上了威脅:“王師傅,別忘了,你一家老小可都指著你吃飯。羅記現在什么光景,你比我清楚!我家三少爺的手段……嘿嘿,識時務者為俊杰!”
王大有臉色白了又青,最終,貪念和恐懼壓倒了忠誠,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翌日,王大有如同往常一樣上工,卻在調配醬料時,趁人不備,將一小包偷偷帶來的、味道刺鼻的劣質醬汁混入了原料桶中。
他自以為做得隱秘,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在角落里一個看似在整理漁網的少年學徒水生眼中。
水生不動聲色,繼續手中的活計,直到王大有完工離開,他才迅速起身,快步走向青羅所在的后院。
“青哥兒,”水生低聲稟報,“王師傅果然動手了,往三號醬料桶里摻了東西。”
青羅正在查看賬本,聞頭也沒抬,只淡淡應了一聲:“嗯,知道了。去把那個桶單獨標記,就說那批料要試驗新配方,暫不使用。另外,讓負責晾曬的趙滿倉趙叔過來一趟。”
“是。”
不久,負責晾曬的趙滿倉匆匆趕來:“青哥兒,您找我?”
青羅放下賬本,目光平靜地看著他:“趙叔,咱們庫房里,是不是還有一批去年受潮、品相不太好的陳年魚干?”
趙滿倉一愣,不明所以:“是……是有一些,原本打算磨成粉做飼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