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染透了臨安府醉仙樓精致的窗欞。
雅間內,蘇慕云面沉如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白玉酒杯。貢鍛落選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頭,讓他看什么都不順眼。
“……要說近來風頭最勁的,當屬那陳記魚品!”隔壁桌商人略帶興奮的議論聲,穿透了不甚隔音的珠簾,“他家的特級魚鲞,聽說連知府大人都贊不絕口,成了府上宴客的專供。”
另一人接口,語氣帶著探尋:“陳記魚品?之前也沒聽過這個商號,東家什么來路?”
“東家據說是姓陳,手面闊綽得很。不過,”先前那人壓低了聲音,卻依舊能讓人聽清,“有樁趣事,聽說蘇州府的松鶴樓還派人特意來臨安訂這陳記的貨。”
話音未落,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蘇慕云手中的白玉酒杯竟被他硬生生捏碎,碎片割破指腹,殷紅的血珠瞬間沁出,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陳記!這兩個字在他腦中轟然炸開!他想起手下曾回報,陳延年曾去過羅記的作坊,莫非姓羅的把配方賣給了陳延年,助他新開了一個鋪子?
好啊!好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
蘇慕云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原以為略施手段,便能叫那兩個半大小子乖乖就范,乖乖把配方獻上。萬萬沒想到,這兩個臭小子竟趁著他最近忙于貢鍛一事,竟敢繞開他,轉頭投靠了實力遠不及他的陳延年!無論是合作還是賣配方,這都是在赤裸裸地打他蘇慕云的臉!
“羅青,羅章,陳延年……”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咬牙切齒地道,“給爺等著!!”
與此同時,清泉鎮羅記作坊外,依舊是一派忙碌景象。
爐火未熄,炊煙裊裊,工人們搬運著成筐的鮮魚,晾曬場上金黃的魚鲞在夕陽下泛著誘人的光澤。然而,若是有心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負責關鍵工序的老師傅面孔,已悄悄換了不少生澀的學徒。
清泉鎮碼頭上,夜色掩映下,一場秘密送別正在進行。
“青哥們,咱們這一大家子過去,真……真不打緊嗎?”頭發略顯白的老師傅趙四牙握著羅青的手,語氣仍帶著擔憂。
他身后,是幾家老小,帶著簡單的行囊。
青羅一身利落青衫,身形雖單薄,語氣卻沉穩有力:“趙伯,放寬心。臨安那邊,周大掌柜已經安排好了住處,比咱們清泉鎮只大不小。工錢也按之前說好的,只多不少。到了臨安府,周大掌柜和阿章也親會自接你們。”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忐忑又期待的臉,聲音放得更緩,卻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咱們這是去開更大更好的作坊,不是逃難。這里,”她指了指作坊的方向,“很快關閉了,可咱們真正的根,已經挪到臨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