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窯終于徹底完工了。
內部的每一寸墻壁都用混合了細沙和堅韌草莖的粘土抹得光滑平整,火膛深邃,煙道通暢。整個窯體像一頭匍匐在山坡下的黑色巨獸,沉默地等待著被火焰喚醒的時刻。
林悅站在窯前,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不僅關乎陶器的成功,更關乎她能否借此機會,稍稍拉開與阿土之間那令人不安的距離。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轉身面向聚集過來的雌性們和阿土。
“開始裝窯!”她聲音清亮,壓下所有雜念。
雌性們立刻行動起來,她們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天反復試驗、精心塑形并初步晾干的陶坯,按照阿土之前規劃的位置,一件件、一層層地放入寬敞的窯室中。動作輕柔,如同安置熟睡的嬰孩。這些泥坯承載著她們無數次的失敗和終于摸索出的經驗,更承載著部落對更便利生活的渴望。
阿土沒有參與搬運,他站在林悅身側稍后的位置,目光幾乎焦著在她身上。他看著林悅專注地指揮,看著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看著她偶爾因擔憂而輕蹙的眉頭……一種混合著極致欣賞與瘋狂占有的情緒在他心底灼燒。他下意識地向前挪了半步,距離近得幾乎能聞到林悅發間沾染的、清冷的冰雪與淡淡泥土氣息。
林悅敏銳地感覺到了身后過于貼近的氣息和那道不容忽視的視線。她沒有回頭,只是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檢查窯室內陶坯的擺放情況,自然地拉開了距離。
阿土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溫順無害的模樣。
所有陶坯安置妥當,厚重的窯門被用粘土和石塊仔細封死,只留下必要的通風口和觀察孔。
“點火!”林悅一聲令下。
負責火膛的雌性將早已準備好的、干燥易燃的松木和樺樹皮投入火膛,火星濺落,橘紅色的火焰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柴堆,發出噼啪的歡響。
熱量開始透過窯壁向內傳導,窯口附近的空氣都因高溫而微微扭曲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是漫長而焦灼的等待。燒陶的關鍵在于對火候的控制,需要持續添加柴火,保持窯內溫度的穩定上升,并在關鍵時刻進行“悶燒”,讓陶器在還原焰中完成最后的蛻變。這是一個需要耐心和經驗的過程。
林悅安排了雌性們輪流值守,密切關注火勢和窯溫。她自己則大部分時間都守在窯邊,記錄著時間、柴火添加量和觀察到的窯內變化。
阿土也幾乎寸步不離。他不再試圖過分靠近,但總會在林悅需要的時候,“恰好”遞上記錄的石板、飲水的陶杯(試驗品),或是就火候問題提出一些精準的建議。他的存在感強得讓林悅無法忽視,那種被全方位“關照”的感覺,讓她心底那根弦越繃越緊。
夜幕降臨,風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窯火持續燃燒著,將周圍一小片區域映照得暖融融的。大部分雌性已經輪換去休息,只剩下林悅和另外兩個雌性,以及沉默坐在不遠處、借著火光仍在石板上寫寫畫畫的阿土。
困意襲來,連日的勞累讓林悅有些支撐不住,她靠在一塊被窯火烘得溫熱的石頭上,眼皮漸漸沉重。意識模糊間,她仿佛感覺到有人輕輕靠近,將一件厚實的、帶著某種清冷氣息的獸皮披在了她身上。
那氣息……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不像是普通狼族獸人的味道。
她猛地驚醒,睜開眼,正好對上阿土近在咫尺的臉。他半蹲在她面前,手中還保持著為她披上獸皮的動作,那雙黑亮的眼睛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關切,以及……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溫柔。
“林悅,你就是太累了,去睡會兒吧,這里我看著。”他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誘哄般的意味。
林悅瞬間徹底清醒,一把拂開他正要為自己整理獸皮的手,猛地站起身,動作大得讓身上的獸皮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