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萬籟俱寂,山娃在爺爺身邊睡得正沉,日間采藥的疲憊與調息吐納的余韻,將他帶入了一個異常清晰的夢境。
在夢里,他依舊盤腿坐在自家那方小院里,下意識地開始了爺爺教的吐納法——吸如聞花香,吐如輕呵手。氣息綿綿,如在體內開辟了一條安靜的河流,也就在這呼吸極度平穩、心神極度沉靜的剎那,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肚臍深處。
那里,不知何時,竟懸浮著一個極小的、緩緩旋轉的光點,它非明非暗,似白似黑,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線,又仿佛吞噬了所有的色彩,它安靜地飄蕩旋轉著,像是白日里爺爺煙袋鍋里飄出的那個“小火星”!
就在他“看”到這小火星的瞬間,一種奇異的感受從肚臍處傳來,那不再是白天被水蛭入侵時的刺痛與恐懼,而是一種溫溫的、癢癢的,仿佛有一顆極小的心臟在那里搏動。
隨著他每一次吸氣,那清涼之氣便被納入,流向下腹,而肚臍處那個旋轉的小火星便似乎明亮一分,旋轉也加快一絲,那股溫熱的搏動感就更強一分,像被注入了力量。當他呼氣時,一股微暖的、柔和的氣流,竟仿佛以那小火星為中心,如水中漣漪般,一圈圈地向全身四肢百骸擴散開去。
最奇妙的是,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實心的血肉,而變得像竹節一樣中空、通透,那溫熱的漣漪流過哪里,哪里就變得暖洋洋、輕飄飄的,白日里爬山酸脹的小腿,此刻像被溫泉水包裹著,摳挖藥材有些發酸的手指關節,也變得松快靈活。
肚臍,這個平日里毫不起眼、甚至曾帶來痛苦的小小凹陷,此刻竟成了整個身體的中心!那個小火星,它一旋一轉,一呼一吸,都與他自身的吐納完美同步,帶動著一種內在的循環。
他感覺不到身體的邊界,自己仿佛化成了一縷氣,融入了這旋轉的光點,融入了夜風的流動,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喜悅和的感覺,將他溫柔地包裹。
就在這時,他在夢中甜甜地笑了,下意識地呢喃出聲:
“爺爺……肚臍眼兒……在轉……暖洋洋的……”
睡在一旁的爺爺被這夢囈驚醒,他側過身,借著窗縫透入的月光,看到山娃臉上那純凈而愉悅的笑容,以及他無意識間依舊保持著的、平穩深長的呼吸節奏。爺爺的目光變得無比柔和,他輕輕拉過被子,給山娃掖好被角,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慈愛地低語道:“好孩子,你摸到門道了。”
月光下,一老一少的呼吸再次同步,悠長而安寧,而那夢中的小火星依舊在山娃的丹田深處,無聲地旋轉著,昭示著生命的神秘。
晨光如同淡金色的薄紗,透過窗縫溫柔地灑在炕上,山娃是被窗外枝頭的鳥鳴喚醒的,他睜開眼,感覺渾身像是被溫泉水洗過一般,松快、通透,還有一種殘余的、暖洋洋的愜意,尤其在小腹肚臍那一塊,仿佛揣著個看不見的小暖爐。
爺爺早已起身,正坐在院里的石磨旁,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那套跟隨他半輩子的銀針,針尖在晨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看到山娃揉著眼睛走出來,爺爺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