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卯之花烈動了。
她抬起手,解開了自己一直精心編織于胸前的麻花長辮。柔順的黑發如瀑布般散落,露出了她白皙鎖骨下方,那道猙獰而深刻的傷疤——那是獨屬于“劍八”的烙印,是尸魂界最古老、最純粹的罪與罰的證明。
一股與她外表截然相反的,浩瀚如海、兇戾如獄的恐怖劍壓,沖天而起!
這股劍壓,甚至讓身后同樣身為“劍八”的更木都為之側目,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熱戰意。
“卍……”
一個代表著終極力量的音節,在卯之花烈的唇邊盤旋了一瞬,那雙溫柔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滾。但最終,她還是將那股足以顛覆此地的力量,強行壓了下去。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夜月蓮那只枯萎的手臂上,似乎是覺得,為了清理一只“蟲子”,而讓自己的“藏品”暴露在更危險的環境中,得不償失。
她朱唇輕啟,吐出了兩個字。
“始解,肉雫唼(minazuki)。”
嗡——!
空氣發出一聲沉悶的悲鳴。
一只巨大的、難以名狀的生物憑空出現,遮蔽了整個殿堂的穹頂。它通體扁平,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淡綠色,形態酷似深海中的魔鬼魚,卻又長著一只巨大而空洞的獨眼。它沒有嘴,身體卻能像活物般蠕動。
這只巨獸出現的瞬間,便張開了它那如同深淵般的“腹部”,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直接將夜月蓮、卯之花烈、以及雛森桃等所有重傷的隊員,一口吞了進去。
“哈哈哈哈!愚蠢!以為躲在這種東西里就有用了嗎?在吾的面前,一切生命都將腐朽!”
拜勒崗狂笑著,那停滯的“死之吐息”再次化作黑色狂潮,瞬間將巨大的肉雫唼徹底淹沒。
被吞入的瞬間,夜月蓮以為自己會墜入一片血肉模糊的消化器官中。
然而,預想中的腥臭與黏膩并未到來。
他發現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溫暖的、散發著濃郁生命氣息的綠色海洋之中。這片“海洋”的液體粘稠而柔和,浸泡在其中,仿佛回到了母親的子宮,每一個細胞都在歡欣鼓舞。
更讓他震驚的是,自己那條已經徹底失去知覺、正在不斷腐朽的左臂,在接觸到這綠色液體的瞬間,那股鉆心蝕骨的枯敗感竟奇跡般地停止了!
雖然手臂依舊是那副干枯的模樣,皮膚上那代表著“衰老”的深刻烙印無法被完全抹去,但在一片死寂之中,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生機,正在頑強地、緩緩地重新萌發。
“這是……治療?”夜月蓮震撼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周圍同樣被治愈著,從瀕死狀態中恢復過來的雛森桃等人。
“不只是治療。”
卯之花烈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她同樣漂浮在這片綠色的生命之海中,黑色的長發如海藻般散開,那張溫婉的臉上,帶著一絲學者般的探究。
“這是‘生命’本身,對‘時間’發起的抗議。”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整個空間猛地一震!
夜月蓮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所在的這只巨獸“肉雫唼”,它的“外殼”正在被飛速地腐蝕、瓦解、化為飛灰。
但與此同時,內部的綠色海洋也分流出一股股龐大的生命能量,以更快的速度修復著被腐蝕的部分,再生出新的“血肉”。
腐朽與新生。
衰老與治愈。
兩種截然相反的、近乎于“規則”的力量,在肉雫唼的身體上,展開了一場無聲而激烈的拔河。
這是獨屬于拜勒崗的“死亡”,與獨屬于卯之花烈的“生命”之間的正面碰撞!
一時間,拜勒崗那無往不利的“死之吐息”,竟真的被這頭看似笨拙的巨獸給硬生生抵擋在了外面,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夜月蓮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卯之花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但是,‘時間’是絕對的,而‘生命’是有極限的。”她平靜地陳述著事實,“肉雫唼的靈力正在被急劇消耗,這種僵持,持續不了多久。”
說完,她緩緩游到夜月蓮身邊。
她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沒有去觸碰他正在恢復的軀干,而是輕輕地、帶著一絲近乎病態的迷戀,撫過他左臂上那道無法被綠色液體完全復原的、深刻而蒼老的皮膚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