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領(lǐng)命,身形一閃,便如離弦之箭般消失在院門口。
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院中死一般的寂靜里,只剩下老太君和秦氏呆立原地。
被姬明玥一番雷厲風(fēng)行的安排,震得半天回不過神。
這的確是那個敢在伯爵府門前,公然退婚,羞辱羞辱承恩伯的姬家嫡女!
這氣度,這威嚴(yán),竟比執(zhí)掌中軍的元帥還要令人心悸。
姬明玥卻沒理會她們的驚愕,轉(zhuǎn)身向正廳走去。
“老太君,婆母,借紙筆一用。”
秦氏下意識地跟上,親自去取了文房四寶。
廳堂里,姬明玥立于桌案前,執(zhí)起狼毫筆,手腕懸空,筆走龍蛇。
她畫的不是山水,不是花鳥,而是一套結(jié)構(gòu)復(fù)雜、管道交錯的古怪器物圖樣。
蒸餾鍋、冷凝管、承接瓶……每一個部件都標(biāo)注得清清楚楚,線條精準(zhǔn),好像早已爛熟于胸。
老太君和秦氏湊上前,看著那匪夷所思的圖紙,滿眼都是茫然。
這……這是什么東西?
天工計事里似乎也未曾記載。
姬明玥剛要將圖紙交給老太君,讓府里管家速去采買材料搭建,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叫罵聲和木棍擊打皮肉的悶響。
“你個敗家玩意兒!眼瞎了不成!看我不打死你!”
一個中年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聲響起。
“啪!啪!”
緊接著,便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哭喊求饒:“管家饒命!陳管家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啊!”
老太君和秦氏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尷尬得無地自容。
府里正有貴客,鬧出這等下人內(nèi)訌的丑事,簡直是把夜帥府最后一點臉面都丟盡了。
“出去看看。
”老太君沉著臉,由秦氏扶著,當(dāng)先走了出去。
院子里,管家陳忠正舉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對著一個跪地的小廝左右開弓。
那小廝被打得背上見了血,抱著頭,哭得涕淚橫流。
“住手!”
老太君厲聲喝道,“陳忠!你這是做什么!成何體統(tǒng)!”
陳忠見老太君出來,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手,將木棍往地上一扔。
躬身道:“老太君,不是老奴要給您丟人。是這小子太不像話!您看!”
他指向墻角,那里放著的一堆爛橘子。
“這是過年時,大帥生前托人從南邊快馬加鞭送回來給您嘗鮮的貢橘。
就兩筐,金貴著呢!
我讓他好生看著,結(jié)果這幾天府里亂,他被抽去后院幫忙,竟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兩筐橘子,吃了一筐,剩下的全在地窖里捂爛了!長滿了綠毛!”
陳忠捶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咱們府里現(xiàn)在什么光景?一個銅板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他倒好,這么金貴的東西說糟蹋就糟蹋了!老奴……老奴是心疼啊!”
小廝哭著磕頭:“老太君饒命,小的真不是有心的,實在是……實在是后院的傷兵大哥們太慘了,小的沒日沒夜地伺候,一時就……”
老太君看著眼前的一地雞毛,只覺得一陣心力交瘁。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
元帥府如今的窘迫,讓一個老管家為了一筐爛了的水果,當(dāng)眾對下人動粗。
這若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姬明玥站在廊下,原本只是冷眼旁觀。
窮,確實會磨滅人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