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城門,朝著落霞坡方向疾馳而去。
秋日的郊外,草木已染上金黃。青羅掀開車簾一角,望向遠處綿延的山丘,目光沉靜如水。
紀懷廉坐在她身側,目光落在她側臉上。此刻的她,又變回了那個冷靜自持的青青,仿佛昨夜那個跳脫活潑的女子只是一場幻影。
“你喚薛靈,是要將月華入府的消息傳給謝慶遙?”他忽然問。
青羅放下車簾,轉過頭來:“不必傳訊。既然太子的人已經撤走,我準備讓薛靈演一出苦情戲,我順勢會勸王爺將他帶回府中,留在竹心齋聽用。”
最重要的,是要讓薛靈知道衣冠冢的位置,伺機把衣冠冢挖了,把佛珠取出來,此事不能讓紀懷廉知道。
紀懷廉沉默片刻,又道:“你要將薛靈安插進王府,不擔心月華起疑心?”
“必然會起疑心。”青羅篤定道。
“起疑了又如何?”
“起疑了,她就會去查。”青羅轉過身,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而她要查,就必須動用皇后在宮外的人。只要她一動,我們就能順著線去瞧瞧。”
紀懷廉明白了:“你要用薛靈做餌,釣出皇后的暗線?”
青羅側頭看了他一眼,她從未問過他,是否真與姚皇后有嫌隙,但從他對月華的抗拒,且剛才她說要查皇后的勢力,他顯得極其平靜,并沒有一個兒子對母親的回護,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這母子二人都是演戲的好手。
“對。”青羅轉過臉,“皇后在宮中經營多年,宮外定有耳目。月華是她的心腹,必然知道如何聯絡這些人。”
“要讓薛靈如何演?”
青羅想了想,笑了“死了爹,賣身葬父吧!讓他今天開始哭,哭上兩日,等明日再出來時,王府的寵妾終究是人美心善,見到如此凄慘之事,便求著王爺將他收留了。”
紀懷廉聽得她說“人美心善”四個字時,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說話間,馬車已抵達落霞坡。
這是一片僻靜的山坡,草木深深,秋風蕭瑟。坡頂處,一座小小的衣冠冢靜靜立著,碑上只刻了四個字:羅青之墓。
紀懷廉牽著青羅的手下了馬車,甲三在他耳畔輕聲稟告“人已到了。”
紀懷廉唇角微動,聲音很小,但甲三耳力好,一字不漏地聽到了,轉身退至護衛中。
二人在衣冠冢前站了許久,青羅才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風“王爺,你信鬼神嗎?”
紀懷廉怔了怔,才道“未曾見過神跡,無所謂信與不信。”
“那王爺會向上天祈愿嗎?”
“祈愿過,只不知會否如愿!”他輕嘆一口氣,“甚是渺茫。”
青羅也不由輕嘆了一聲,是啊,神鬼一事太過渺茫,但身在后世的她,又是如何而來?薛靈偶爾看到的事,如何解釋?她又能否在解開謎團后,找到回家的路?
在這樣的未知面前,青羅也感到了深深的無力,但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不能放棄。
兩人再無多話,站了一會兒,便上了馬車往回走。
馬車行至一處人多之處,果然聽到了哭聲,凄凄慘慘。
青羅掀開車簾,問道“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侍女去了又回“是個乞兒,養他的老乞丐亡了,無銀錢落葬,乞兒想賣身換點銀錢買薄棺。不過他過于瘦弱,大戶人家應是不會買的。”
青羅哦了一聲,放下了車簾,淡淡道“那便走吧!”
翌日,寵妾青青又讓王爺陪著去醉仙樓,說是要嘗嘗樓里出名的八寶鴨。
月華心道“果然是個粗鄙獵戶,未見過世面。”
見二人牽著手往外走去,心下忽有些不甘。
入府后見永王不似往日在宮中潑皮模樣,也未見府中其他侍妾美人,聽說是獵戶女入了府后,獨得王爺寵愛,把那些美人都送去別院了。
永王本就酷似姚皇后,收了瘋癲,顯得沉穩淡定,更顯男子氣慨。這兩日對著那獵戶女,眉眼里的溫柔寵溺都似要溢出來。
若是王爺看自己時也有那般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