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梆子聲剛過。
兩道黑影從客棧后窗翻出,如貍貓般躥上屋頂。
薛靈在前,青羅在后。少年的輕功確實了得,在層層疊疊的屋瓦上縱躍如飛,卻半點聲響也無。不過半盞茶功夫,兩人已落在青云樓三層飛檐的陰影里。
樓下街道寂靜,只有更夫拖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青羅指了指東側一扇小窗——窗欞虛掩,透出極暗的光。
“在這兒等我。”她低聲道,身形一閃,已從窗縫滑入。
室內沒有點燈,只有月光從窗隙漏入,照出一室朦朧。
陳延年背對窗戶站著,聽見動靜,緩緩轉身。
“阿青……”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青羅走到他面前,借著月光看他:“陳大哥,你瘦了。”
陳延年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沒笑出來:“京里的消息……我都聽說了。阿青,你受苦了。”
“無妨。”青羅走到桌邊,自己倒了杯冷茶,“說說這邊的情況。”
陳延年深吸一口氣,語速平穩下來:“樓外至少四撥人盯著。兩撥是官府的——一撥徐州府衙的人,一撥像是京里來的,手法更老練。還有一撥江湖路子,藏在對面客棧。最后一撥……”他頓了頓,“像是軍中的斥候,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崗。”
“軍中?”青羅抬眼,“靖遠侯的人?”
“不像。”陳延年搖頭,“靖遠侯若要查,不會這么明顯。這些人……倒像是東宮那邊的。”
青羅默然。
太子既要接手京城的青云集,自然不會放過徐州這個老巢。盯梢,不過是第一步。
“京中還有什么消息?”她問。
陳延年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永王府昨日派人送來的,說……永王要在京城為羅總管辦喪禮,三日后設靈堂。”
青羅接過信,沒有拆,只放在桌上。
月光落在信封上,“永王府”三個字格外刺眼。
“還有,”陳延年聲音更低,“京中流愈演愈烈。說永王為了一個死去的商賈,在乾清宮前跪了三個時辰,求陛下徹查真兇。。”
青羅手指微微一顫。
紀懷廉啊紀懷廉,你這是要把自己逼到絕境,還是要讓羅青再無活著的機會?
“阿青,”陳延年看著她,“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青羅抬起眼,眸色在月光下清冷如霜。
“京城青云集,太子肯定會拿去,就讓他拿。但我們徐州的根基,不能留。”
陳延年神色一凜:“東家的意思是……”
“把青云樓做敗。”青羅一字一句,“賬目要做虧空,生意要做蕭條,伙計要陸續遣散。三個月內,讓這座樓,變成人人避之不及的爛攤子。”
陳延年瞳孔微縮:“這……這是為何?青云樓是我們在徐州三年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