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城,天氣悶熱。
青云樓后院,青羅剛核完前日的流水賬,錢小心便急匆匆跑進來,手里攥著一封信,臉色蒼白如紙。
“少、少爺……徐州急信!”
青羅接過信,拆開一看,手猛地一顫。
信是陳延年親筆寫的,字跡潦草,墨跡斑斑,顯然寫時情緒激動:
“阿青:
昨日酉時,阿章往漕運碼頭驗貨,歸途遇暴雨,于淮河渡口不慎墜河。眾人搜尋整夜,今晨尋得……尸身。
已安置靈堂,然此事蹊蹺,阿章素識水性,怎會……
望速歸!延年泣書”
信紙飄落在地。
青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手在袖中死死握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少爺……”錢小心聲音發顫,“您、您節哀……”
青羅緩緩抬頭,雙眼通紅,卻沒有淚。
她走到水盆邊,背對著錢小心,快速用早備好的辣椒水抹在手背上,又抬手擦了擦眼睛。
頓時,眼睛火辣辣地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硬生生憋著不肯落下。
“備車。”她的聲音沙啞,“去永王府。”
永王府書房。
紀懷廉看著手中的信,又抬眼看向站在下方的青羅。
她穿著一身素色布衣,雙眼通紅,卻脊背挺直,臉上沒有淚痕,只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王爺,”青羅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草民懇請回徐州奔喪。舍弟……是草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紀懷廉沉默。
羅章……羅青那個他從未見過、卻屢次被提及的弟弟。
真的是意外嗎?
還是……有人動手了?
他想起前幾日青羅說的那些話,關于姚太尉,關于軍需采購,關于夏家舊案。
若真有人想對付青羅,從她身邊的人下手,是最狠毒也最有效的方法。
“你打算如何安排?”紀懷廉問。
“青云樓的日常事務,蘇慕云可暫代。青云集的擴張計劃,草民已寫成詳案,蘇慕云也熟知。”青羅頓了頓,“只是……戶部今日要來查賬,草民恐怕……”
話未說完,書房外傳來通傳:“王爺,戶部侍郎周大人已到了青云樓,說是奉旨查驗青云集賬目。”
來得真快。
紀懷廉眼中寒光一閃:“讓他們在青云樓等著。”
“是。”
侍衛退下后,紀懷廉看向青羅:“你可撐得住?”
青羅深吸一口氣:“撐得住。”
“好。”紀懷廉起身,“本王陪你一起見見這位周侍郎。”
青云樓里,周明德帶著四個戶部主事已候了片刻。
他約莫四十出頭,面白無須,穿著緋紅官服,神態倨傲。
見紀懷廉和青羅一起來了,也只微微躬身:“下官參見永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