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福來客棧后院時,已是四更過半。
夏含章聽到動靜開門,見兩人一前一后進來,剛要開口,卻感覺氣氛不對——謝慶遙一襲黑衣立在院中,面色沉冷如霜;青羅站在他對面三步外,脊背挺得筆直,眼中沒有絲毫退讓。
“侯爺……”夏含章輕聲喚道。
謝慶遙沒有看她,目光鎖在青羅身上:“你當真要去投靠永王?”
“是。”青羅答得干脆。
“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謝慶遙聲音更冷,“那是龍潭虎穴!永王紀懷廉表面放浪,內里狠辣多疑。你去了,九死一生!”
“我知道?!鼻嗔_語氣平靜,“但只有接近他,才能查清夏家案的真相?!?
“查清真相?”謝慶遙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確有些小聰明,可在永王眼里,也不過是只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
這話說得刻薄,青羅心頭火起,面上卻依舊鎮定:“侯爺不必如此輕賤我。我自有分寸。”
“分寸?”謝慶遙上前一步,眼神凌厲如刀,“你若有分寸,就不會深夜私會蘇慕云,不會在永王眼皮底下說那些話,更不會想著去永王府自投羅網!”
“侯爺!”青羅也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子非魚,不知魚之苦;你非我,又怎知我要的是什么?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選擇!請你盡快把阿章送回徐州青云樓,有侯爺暗中相護,有陳延年在,她必能安然度日。”
“哥哥,我不走……”
青羅柔聲道“聽話!你平安,我才能放心去做想做的事?!?
“不知你要什么?你的選擇?”謝慶遙盯著她,忽然冷冷地道,“若我說,我不允呢?”
青羅一怔,隨即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譏誚:“侯爺以什么身份不準?父母兄長?我無!”
這話刺人,謝慶遙眼中寒光一閃,語氣莫名一軟,竟帶著無奈:“我是為你好。不想你去送死……阿四會傷心!”
“為我好?”青羅重復這三個字,笑容更冷,“侯爺,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我為你好’的爹味說教,是最招人煩的!”
謝慶遙聽不懂“霸總”“爹味”這些詞,但聽得出其中的嘲諷。他臉色更沉:“你執意要去?”
“非去不可!”
“好?!敝x慶遙話音落下,忽然出手,五指如鉤抓向青羅肩膀!
他完全忘了自己在青云樓屋頂上那一刻的決絕——
“我只要護好小阿四,由得你自己去送死!”
當看到青羅真的要去永王府,看到她眼中那種孤注一擲的光,聽到她說“非去不可”時,他心里那根弦突然斷了。
不能讓她去,不能讓她送死。
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理智。
青羅似早有防備,側身閃避,同時短刀出鞘,劃向謝慶遙手腕!謝慶遙變爪為掌,拍開短刀,另一只手直取她胸口要穴!
兩人瞬間纏斗在一起。
夏含章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想上前勸阻,卻被兩人凌厲的招式逼得無法靠近,只能急得團團轉:“侯爺!哥哥!別打了!”
墨二此時也從外面趕回,見院中打得不可開交,也是大驚,正要上前,卻聽青羅一邊打一邊罵開了——
“謝慶遙,你莫不是直男癌晚期了吧?還是霸總上了身?你又不是我爹,不用你對我好!”
“我自己的路自己走,用得著你來安排嗎!你以為你是誰啊?太平洋警察嗎,管那么寬!”
“我特么咒你討不到老婆……哦,不對!你這一把年紀,應該已經討了好幾房大小老婆了……那就咒你生兒子都是敗家子!生女兒都嫁不出去!全家吃飯永遠趕不上熱乎的!”
墨二聽得目瞪口呆,自己的耳朵回去后還能保住嗎?
這些詞他聞所未聞,但組合在一起殺傷力驚人。
他偷偷瞥了一眼侯爺——謝慶遙的臉色已經不能只用“難看”來形容了,那是黑中泛青,青里透紫,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可更讓墨二心驚的是,侯爺出手的招式……亂了。
雖然依舊凌厲,但少了平日的沉穩老練,多了幾分急躁狠厲。
這不對勁。侯爺平日最是冷靜自持,便是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也面不改色,怎么今日……
謝慶遙自己也察覺到了。
青羅那些稀奇古-->>怪的罵人話像一根根針,扎進他耳朵里,刺得他心煩意亂。
“太平洋警察”?“直男癌”?雖然聽不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更讓他惱火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在生氣——不是做戲,不是威懾,是真真切切地被這丫頭激怒了。
可越是意識到自己失控,他就越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