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正,京城,靖遠侯府書房。
謝慶遙手中握著兩封飛鴿傳書,一封是昨夜剛到,一封是今日清晨收到的。燭火跳躍,映著他眉頭微蹙的側臉。
墨羽侍立一旁,低聲道:“侯爺,西北那邊……”
謝慶遙將第一封信遞給他:“看看吧。”
墨羽接過,展開,是暗衛墨十七的密報:
“九月廿八,目標二人抵涼州,入住平安客棧。羅青性情與在徐時迥異,行事張揚果決,似脫胎換骨。且身具擒拿之術,應是也教了夏含章習武,如今二人配合默契,尋常匪徒非其敵手。吾等幾人一直未有出手之機。另:羅青常對羅章哼唱一曲,詞曰‘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調奇詞異,屬下等聞所未聞,然深覺其妙。如今墨三、墨五、墨九皆能哼唱此調,輪值時偶爾對歌解悶。”
墨羽讀到那句“墨三、墨五、墨九皆能哼唱此調”時,嘴角微抽:“這幫小子……”
謝慶遙接過信紙,目光在最后一句停留片刻,唇角微揚:“讓墨字衛未有出手之機?這兩年竟都無人上報過,她二人暗下習武,又師從何人?輪值時還對歌解悶……。”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她在徐州時,謹慎隱忍,步步為營。一到西北,便如蛟龍入海……這是覺得,天高皇帝遠了?”
墨羽低聲道:“或許……是放下了心防。畢竟西北遠離京城,不必時刻提防。”
“提防誰?”謝慶遙抬眸,“提防我?還是提防永王?”
這話問得突然。墨羽垂首:“屬下不敢妄測。”
謝慶遙沒再追問,展開第二封信——是今晨剛到的急報:
“十月廿九子時,夏家三子押送途中遇劫,系羅青與牙行吳通聯手所為。之后,羅青亦與夏家三子同時消失。涼州四門已封,全城搜捕。永王暗衛甲字組已介入。墨七。”
書房內靜了片刻。
墨羽抬眸:“侯爺,小丫環這是……去救夏家三位公子了?”
“不然呢?”謝慶遙放下信紙,站起身走到窗前,“千里迢迢從徐州奔赴涼州,頂著開辟西北商路之名,瞞著蘇慕云和陳延年,虧她想得出來。倒是想把所有人護住,蘇慕云上京,她還放心不下,讓錢小心帶回一半銀錢上京,沿途做足帶蘇慕云離京撤退的準備。”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我早該想到的。她既護了阿四三年,就不會放任夏家其他人死在西北。只是沒想到……她動作這么快,膽子這么大。”
“可這太冒險了。”墨羽覺得侯爺今天的話似乎有點多了,沉聲道,“永王暗衛甲字組已介入,那可是……”
“我知道甲字組是什么分量。”謝慶遙打斷他,轉身,“傳令涼州所有墨字衛,不惜一切代價,護住他們。尤其是羅青,絕不能讓她落在甲字組手里。”
“是。”墨羽應下,卻未立即退去,“侯爺,還有一事……涼州衛指揮使謝長庚,是夏將軍舊部。他會不會……”
“謝長庚那邊,我會處理。”謝慶遙打斷他,沉吟片刻,“另外,備馬。”
墨羽一怔:“侯爺要親自去?”
“我不去,那兩個丫頭能把天捅破。”謝慶遙揉了揉眉心,難得露出幾分無奈。
他頓了頓:“傳信給墨十七,讓他們繼續盯著,但不必事事上報。小丫環……讓她放手去做。我倒要看看,她能捅出多大的窟窿。”
“可若永王暗衛……”
“永王暗衛那邊,墨字衛暗中干擾便是。”謝慶遙從架上取下一件半舊的靛藍布袍,“記住,我們要護的是人,不是事。只-->>要人沒事,任她把涼州攪得天翻地覆,也無妨。”
“是。”
墨羽退下后,謝慶遙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庭院中漸亮的晨光。
許久,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青羅……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涼州城南門。
城門剛開,等候出城的百姓商販已排起長隊。但今日與往日不同——城門口增設了三重關卡,守城兵卒比平日多了一倍,個個持刀握槍,神色肅殺。
“所有人,路引、貨物、隨身行李,全部查驗!”一個校尉模樣的軍官高聲喝道,“有攜帶兵刃者、形跡可疑者、無明確去處者,一律扣下!”
隊伍一陣騷動。
青羅排在隊尾,頭上戴著破斗笠,臉上抹了灰,背上背著個舊包袱,扮作趕早市的販夫。她瞇眼觀察——城門守軍里,混著幾個便衣,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