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臨安城處處張燈結彩,年味愈濃。
蘇家在臨安府的魚品鋪子后院廂房里,炭盆燒得噼啪作響。
蘇慕云盯著桌上那份昨日剛簽好的契約,神色變幻不定。
錢小心侍立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錢小心。”蘇慕云忽然開口,“你說爺這步棋,走得是對是錯?”
錢小心忙躬身道:“三少爺這步棋甚是高明!既能止住虧損,又能借陳記之力開拓江北市場,實乃一舉兩得。”
蘇慕云卻冷笑一聲:“你只看到了表面。”
他拿起契約,指尖輕輕敲打著上面的條款,“羅青年紀雖小,心思卻極為縝密。爺裝模作樣時,他不動聲色;爺耍無賴時,他也不為所動。最后談到分成,他明明可以要得更多,卻偏偏卡在四六這個分寸上,既讓爺肉疼,又不至于翻臉。”
錢小心若有所思:“三少爺的意思是……羅青是故意讓著一成?”
“正是。”蘇慕云放下契約,眼神銳利,“這一成,既是給爺留了面子,也是給日后合作留了余地。此子心思之深,實在令人心驚。”
他站起身,在房中踱步:“更讓爺在意的是,陳延年竟將偌大的臨安作坊全權交給這兩人打理。這是何意?證明他們的能力讓陳延年非常認可,甚至遠在周誠之上。”
錢小心試探著問:“那三少爺為何還要主動談合作?豈不是與虎謀皮?”
蘇慕云忽然笑了:“正因為是虎,才更要與之合作。你想,若是尋常貓狗,爺還不屑與之為伍呢!”
他走到窗前,望著街上熙攘的人群:“經此一事,爺算是想明白了。與其和兩個兄長爭蘇家這點布匹綢緞生意,不如在臨安另辟蹊徑。陳記魚品的招牌如今勢頭正盛,又得了官府青睞,與他們合作,或許真能闖出一片新天地。”
錢小心恍然:“所以三少爺才主動提出合作,甚至愿意讓出四成利潤?”
“不錯。”蘇慕云轉身,眼中閃著精光,“表面上我們讓了利,但實際上,我要借陳記魚品的勢,到江北市場另辟商路。這筆買賣,長遠來看只賺不虧。”
錢小心連連點頭:“三少爺深謀遠慮!”
蘇慕云卻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止損,把眼前的難關度過。”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回蘇府,將這份契約呈給老爺子過目。記住,要原原本本地稟報,不得有半點隱瞞。”
“是!”錢小心應下,又問道,“那鋪子里的存貨……”
“全部封存,暫不出售。”蘇慕云擺手,“既然要與陳記合作,這些貨就不能再流出去擾亂市場。等行市恢復正常,再作打算。”
錢小心領命而去。
蘇慕云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陳記作坊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曾幾何時,他看見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居然就從一個賣魚品的攤子,短時間內撐起了一個作坊。
當他覺得可以將這魚品買賣作為他的私產生意,想買下配方時,不知這兩人卻不買賬,反是惹出了他滿心的怒氣。
這幾個月的打壓與其是想逼著他們無路可走、交出配方,倒不如說,這兩兄弟選擇了與他對抗,卻選擇和實力遠不如他的陳延年談合作,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挑釁和污辱。
但奇怪的是,在與羅青交鋒的過程中,反而激起了他的另一個壓在心底的想法——不想只守著清泉鎮蘇家那點基業,而是在更廣闊的天地里施展拳腳。
斗不過,便和談,在他蘇慕云這里,只要有利益,便不會是永遠的敵人。
三日后,錢小心帶著蘇府的回信匆匆趕回。
蘇慕云拆開信,先是眉頭緊鎖,待看到信末,卻露出詫異之色。
“老爺子怎么說?”錢小心關切地問。
蘇慕云將信遞給他:“你自己看。”
錢小心接過信細看,只見蘇承宗在信中既未贊許也未斥責,只淡淡表示知道了,但隨信卻附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這……”錢小心不解,“老爺這是何意?”
蘇慕云摩挲著那張銀票,忽然笑了:“老爺子默許了這筆買賣,但蘇家不會明著支持。這一千兩,是讓爺自己看著辦。”
他收起銀票,神色變得堅定:“既然老爺子給了這個機會,爺更要做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看看。”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
臨安城鞭炮聲不絕于耳,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夜飯。
蘇慕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鋪子里,聽著外面的熱鬧,忽然做了個決定。
“錢小心,去把爺珍藏的那兩壇桂花釀取來。”
錢小心一愣:“三少爺這是要……”
蘇慕云整了整衣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怪冷清的,,爺去陳記找人喝一杯。順便……探探他們的底。”
錢小心會意,連忙去準備。不多時,主仆二人便提著兩壇好酒,坐上馬車往陳記作坊而去。
陳記作坊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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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是張燈結彩,但工坊里依然有工匠在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