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吏上門后的第三日,陳延年從臨安回來了。
他風(fēng)塵仆仆,卻難掩眉宇間的振奮。一進作坊,便屏退左右,從懷中取出一紙租契和一把銅鑰匙,輕輕放在桌上。
臨安的事都辦妥了。他壓低聲音,院子在城西清河坊,鬧中取靜,前后兩進,帶一個不小的后院,正好可以存貨。租期三年,用的是我遠房表親的名字,絕對穩(wěn)妥。
青羅仔細查看了租契,地點比她預(yù)想的還要好。清河坊靠近碼頭,卻又不在最喧囂的主街上,貨物進出方便,又不引人注目。
辛苦陳少爺了。她將租契遞給夏含章收好,臨安那邊,可還順利?
順利得很。陳延年眼中閃著光,陳記精品魚鲞如今在臨安已經(jīng)小有名氣,醉仙樓、望江閣都定了長期供貨的契書。按這個勢頭,下個月的利潤還能再漲三成。
他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凝重:不過,我在回來的路上聽說,蘇慕云這幾天動作頻頻,不僅往縣衙跑得勤,連知府衙門那邊也打點上了關(guān)系??磥砩洗味惱魺o功而返,讓他很是不甘。
夏含章聞,輕聲道:蘇家若是動用知府衙門的關(guān)系,只怕比縣衙更難應(yīng)付。
青羅卻似乎早有預(yù)料,她鋪開輿圖,指尖在清泉鎮(zhèn)和臨安之間畫了一條線。
蘇家的根基在清泉鎮(zhèn),手再長,伸到臨安也要打折扣。她看向陳延年,陳少爺,我們在臨安的新?lián)c,除了存貨,還要借重你在臨安的人脈。往后所有的生意往來,都以陳記的名義進行。清泉鎮(zhèn)的作坊繼續(xù)經(jīng)營,吸引蘇三大部分的精力。”
陳延年立即領(lǐng)會:我明白。在臨安,我就是羅記的門面。所有的生意往來、人情打點,都由我出面。
正是。青羅目光沉靜,清泉鎮(zhèn)是我們的根基,但臨安才是我們展翅高飛的地方。蘇家在清泉鎮(zhèn)勢大,我們硬碰硬占不到便宜。但在臨安,借助陳少爺?shù)母?,我們大有可為?
陳延年撫掌稱妙:羅青深謀遠慮!我在臨安經(jīng)營多年,與各大酒樓、商號都有往來。由我出面,生意更好開展,也能避開蘇家的耳目。
不過要委屈陳少爺了。青羅道,明面上,你是東家。暗地里,所有的賬目盈虧,還按我們約定的分成。
這是自然。陳延年鄭重道,陳某既然選擇與二位合作,就當(dāng)同心同德。
計議已定,眾人分頭準備。
接下來的日子,羅記作坊表面上一切如常。晾架上依舊掛滿魚鲞,灶房里依舊飄出魚松的香氣,女工們依舊忙碌。甚至因為醉仙樓等大客戶的訂單,作坊比以往更加繁忙了。
但暗地里,變化正在悄然發(fā)生。
夏含章每隔十日就要乘船去一趟臨安。起初她還不太適應(yīng)舟車勞頓,幾次下來,已經(jīng)能夠從容地在船上核賬,下船后直奔清河坊的院子,半日工夫就能把那邊的賬目理得清清楚楚。
張嫂帶著挑選出來的三個女工,日夜趕工,把青羅改良后的魚鲞、魚松制法傾囊相授。這三個女工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對作坊忠心耿耿,學(xué)得格外用心。
平安的病徹底好了,又恢復(fù)了在鎮(zhèn)上到處跑的活力。他年紀小,不引人注意,卻把聽到的閑碎語都記在心里,回來一五一十地告訴青羅。
大東家,我聽說蘇家的大少爺前幾天從蘇州回來了,帶了好多禮物,都送到知府衙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