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云給出的三日之期,頭一天居然在令人窒息的平靜中度過。
這平靜卻未能持續(xù)太久。第二天拂曉,趙順便頂著露水急匆匆趕回,臉上不見昨日的振奮,只剩一片鐵青。
東家!李家莊那邊變卦了!他聲音里壓著怒火,里正堵在村口,說村里的魚被人全包了。
夏含章蹙眉:怎么可能?誰家要得了那么多魚?
應(yīng)是蘇家派人去威脅,趙順咬牙,里正偷偷告訴我,天不亮就有人去放了話,若再賣魚給咱們,就收回租給全村的桑林!那是他們的命根子!
院內(nèi)剛剛提振的士氣,仿佛被冰水澆透。
知道了。青羅聲音依舊平穩(wěn),順哥,你辛苦一趟,立刻乘船去鄰鎮(zhèn)碼頭。帶上現(xiàn)銀,直接向靠岸的漁船收購,價格可比市價高一成。
趙順領(lǐng)命而去。
張嫂,青羅轉(zhuǎn)向她,帶人清點所有庫存,一絲一毫都不能浪費。上等料優(yōu)先保證望江樓的訂單,其余的,全部改制。
劉嬸,碼頭攤子照常出攤。試吃品都帶上。
命令條理清晰,眾人再度行動起來。
近午時,先前合作過的王掌柜和幾個貨郎先后上門,個個面帶難色,語閃爍,意思卻一致——尾款要拖,往后的貨,也不敢再進了。
碼頭的攤點,成了唯一還能出貨的地方。
青羅與夏含章一商量,覺得要去碼頭盯著。
二人剛到碼頭,夏含章忽然瞥見旁邊有一群小乞兒,不由心念一動,朝小乞兒們蹲著地方走了過去。青羅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有主意的人,也不詢問,便先去了攤位上。
攤子就支在碼頭入口最顯眼處,一塊洗得發(fā)白的粗布幌子上,墨跡淋漓地寫著二字。旁邊立著一塊小木板,上面用炭筆清楚地標著價碼:
風(fēng)味魚鲞-五文一大塊
香炸酥魚-三文一小包
魚松鮮湯-兩文一碗,免費試嘗!
劉嬸亮開嗓子吆喝,張嫂則利落地將金黃油亮的炸酥魚撈起瀝油,那的聲響和撲鼻的香氣,本身就是最好的招牌。
來來來,都來看看啰!羅記新品,不好吃不要錢!
幾個剛卸完貨的力工被香氣吸引,搓著手圍過來,瞧著那炸得焦香的酥魚直咽口水,卻有些猶豫。
這位大哥,忙了一上午,餓了吧?先嘗嘗味兒!青羅見狀,親自用竹簽插起一小塊熱氣騰騰的酥魚,遞了過去。
那力工不好意思地接過,放入口中一嚼,眼睛頓時亮了:嚯!又香又脆,連骨頭都是酥的!咸淡也正好!他不再猶豫,掏出三文錢:給我來一包!
好嘞!夏含章已經(jīng)回到青羅身旁,忙麻利地用油紙好炸魚好過去,順手又舀了半碗乳白色的魚松湯,天冷,喝口熱湯暖暖身子,這半碗是送的。
力工感激地接過,喝了一口,更是驚喜:這湯也鮮!有魚味,還不腥氣!
這一下,旁邊觀望的人都動了心。
給我也來包酥魚!
我嘗嘗那魚鲞……
這湯真只要兩文?
攤子前很快排起了小隊。
青羅一邊幫忙收錢,一邊仔細觀察著顧客的反應(yīng)。她發(fā)現(xiàn),力工和船夫最愛買能即刻果腹、滋味濃厚的炸酥魚;而一些看似行商模樣的人,則對易于攜帶、能久存的風(fēng)味魚鲞更感興趣;那魚松湯,因著免費試嘗和低廉的價格,成了吸引人駐足的第一塊敲門磚。
這剛聚起的人氣,很快引來了不速之客。
趙大石帶著兩個潑皮晃來,也不靠近,抱著胳膊陰惻惻開口:
喲,這什么味兒?別是用了死魚爛蝦吧?
聽說有些人什么臟東西都敢往里擱,吃壞了肚子可沒處說理!
幾句陰風(fēng)鬼火,瞬間擾亂了人群。幾個正準備掏錢的顧客手縮了回去,隊伍開始騷動。
劉嬸氣得渾身發(fā)抖,正要反駁,青羅已平靜地擋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