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穿過漫長冰冷的海底隧道，終于觸及了光亮。

啟明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咳嗽讓他胸腔震痛，但更清晰的，是額頭上傳來的、冰涼而柔軟的觸感，以及近在咫尺的、那雙盈滿水光、寫滿焦急與恐懼的碧藍眼眸。

是星瀾。

他正俯身靠在他胸前，額頭緊緊貼著他的，淡藍色的長發垂落，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清冷的水汽和一種……難以喻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氣息。

四目相對。

一瞬間，識海中那決絕的呼喚、那不顧一切的靈魂交融、那破開黑暗的溫暖藍光，如同潮水般涌入啟明的腦海，與眼前這張蒼白卻依舊驚心動魄的容顏重疊。

不是夢。

是星瀾……把他從死亡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用了一種他無法想象、卻本能感到恐懼的代價。

“星……瀾……”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失而復得的巨大慶幸和洶涌的情感。

聽到他的聲音，星瀾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那雙美麗的藍眼睛里，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啟明傷痕累累的胸膛上，帶著灼人的溫度。

“你……你醒了？”

星瀾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顫抖，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觸啟明的臉，卻又害怕這只是幻覺般停在半空，

“你真的……醒了？”

“嗯?！?

啟明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盡管牽動了傷口，讓他疼得齜牙咧嘴，但他依舊笑著，目光緊緊鎖著星瀾，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我聽見了……你說，不準我死?！?

星瀾的臉瞬間爆紅，連尖尖的耳廓都染上了緋色。他慌亂地想要移開視線，卻被啟明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抓住了手腕。

那力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說……要我一直照顧你?！?

啟明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這話，我記下了。這輩子，你都別想反悔?！?

這不是詢問，而是宣告。

星瀾徹底僵住了，大腦仿佛停止了運轉。人魚族的情感表達向來含蓄而漫長，他們用歌聲傳遞心意，用百年的時光去確認一段感情。像這樣直白、熾熱、幾乎帶著掠奪意味的話語，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悸動席卷全身，讓他不知所措。

“我……我那是……”

他試圖解釋，想說那只是為了喚醒他情急之下的話語，可對上啟明那雙仿佛燃燒著火焰、充滿了不容錯認情意的眸子，所有辯解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

是壯枝。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欣慰，還有一絲戲謔：

“醒了就好！你們兩個，要訴情愫也看看地方，先把傷養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