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渾身猛地一顫,幾乎站立不穩,不得不伸手扶住身旁冰冷的書架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顧鶴白,想從他眼底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可是沒有。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里,只有一片近乎殘忍的決絕,映不出絲毫暖意和回旋的余地。
從她決定踏入這書房,將那個裝滿銀票的匣子推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將尊嚴、驕傲這些東西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
只是她沒想到,代價會如此不堪。
孟嬈指尖發麻,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顧鶴白在話說出口的瞬間,指節便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心底掠過一絲悔意。
那悔意太快,立刻就被更洶涌的怒火所淹沒。
他看著孟嬈搖搖欲墜的模樣,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緊,卻又強迫自己維持著冰冷的表象。
就在他以為她會崩潰,會拒絕,會像以前一樣豎起全身的刺來反擊時,孟嬈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濃密的睫毛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劇烈地顫抖著,如同折翼的蝶。
再睜開時,那雙總是清冷平靜的眸子里,所有激烈的情緒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種平靜。
念兒等不了,他的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
而他們之間,從五年前開始,就早已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
如今這般,銀貨兩訖,各取所需,也沒什么不好。
孟嬈看著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好。”
一個字。
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錘,砸在顧鶴白的心上。
他瞳孔驟然一縮,撐在她身側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心底那點隱秘的期待,被她這干脆利落的答應擊得粉碎。
她竟然……答應了?
為了那個孩子,她竟然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連尊嚴和名節都可以不要?
“好……很好!”顧鶴白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
他猛地收回撐在書架上的手臂,后退一步,仿佛離她遠一點才能壓下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煩躁。
“孟嬈,你真是好樣的。”他冷笑一聲,語氣里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為了他,你倒是什么都肯犧牲。”
孟嬈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那雙總是清冷平靜的眸子,此刻微微泛著紅,眼眶周圍染著一圈緋色。
她死死咬著下唇,那原本淡粉的唇瓣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甚至隱隱透出一絲白痕,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什么。
這副脆弱不堪卻又硬撐著的模樣,刺的顧鶴白心口發痛,瞬間澆熄了那滔天的怒火。
他極重地喘了一口氣,像是要將堵在胸口的郁結盡數吐出,卻徒勞無功。
顧鶴白猛地別開視線,不再看她那副讓他心煩意亂的樣子,轉身大步走向書房內側的多寶格。
他動作粗暴地推開一個暗格,從里面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玉盒,看也不看,近乎泄憤般地塞進孟嬈懷里,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接住。
“拿去,滾!”
玉盒入手冰涼,那冷意仿佛能滲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