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臉上的血的臉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血色盡失,連嘴唇都泛著灰白。
是啊,她憑什么?配嗎?
憑她在顧鶴白母親去世時拋棄他?還是那些刺透人心的話?她當然不配。
那溫柔慈藹的音容笑貌猝不及防地撞入腦海,帶著久遠而清晰的暖意,旋即又被冰冷的現實撕扯得粉碎。
她少見他的母親。
一個冷宮的奉茶宮女,自然也不敢冒頭太甚。但為數見的幾次,她都慈愛地瞧著她,如同母親那般。
她們初見,對方自然是為了自己能和顧鶴白好好的。賢妃,顧鶴白的生母,那位在她年少入宮時,會悄悄塞給她甜糕,會柔聲細語問她近日可好,也從不曾因她商賈之女的出身而流露絲毫輕視的婦人。
她曾真心厚待自己,可她自己呢?
孟嬈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一股被刻意壓抑了五年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當年,賢妃病逝,顧鶴白還不是如今權傾朝野的衍王。
他只是個驟然失去母親,在波譎云詭的深宮中被抽走所有支撐的脆弱少年,無權也無勢。
她見過他躲在無人處紅著眼眶的模樣,見過他夜不能寐獨自枯坐的孤寂,也被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腕的依賴過。
但最終,孟嬈還是遞上了退婚書。
任他懇求,挽留,傷人的話還是極盡而出??伤窃趺醋龅模扔诩易澹€有種種原因,她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抽身離開。
幾乎是在他母親新喪,孝期未過的當口,在他最需要陪伴和慰藉的時候,她遞上了退婚書,對他極盡羞辱。
快刀斬亂麻,卻也斬斷了他最后一點念想。
她至今記得,他闖進她的別院,眼底布滿駭人的紅絲,那眼神里的恨意,幾乎將她灼穿。
“孟嬈,”他那時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你就這么等不及?”
她當時說了什么?
對了,她說:“殿下,人總要向前看?!?
何等涼薄。
五年光陰,物是人非。
她一直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他會放下過去,擁有新的生活。
可直到此刻,他這句充滿恨意的質問,才讓孟嬈她清晰地意識到,那道傷痕,從未愈合。
是她先背棄了承諾離開,如今,她又有什么資格,拿著這沾滿銅臭的銀票,來換取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
孟嬈踉蹌著后退一步,身后的手臂已然松開,
她抿著唇,幾乎要將上面的血色全然抿沒。
血淋淋的傷口再度被撕開,她沒得解釋。臉色白得嚇人,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鶴白看著她眼中的痛苦,心中有股奇異的痛快。
看,她也會痛,她并非全然無動于衷。
他逼近一步,不給她任何逃避的空間。
“怎么不說話了?嗯?用錢買我母妃的遺物?孟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還是你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能用你孟家的錢來衡量?”
“不是的……”孟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破碎不堪,“我……我不知道這藥是……”
“不知道?”顧鶴白嗤笑一聲,打斷她蒼白的辯解,“一句就算不知道,你憑什么認為本王就要把東西會給你?是憑你五年前的轉身離開?還是憑你如今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
他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孟嬈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承受著這遲來了五年的審判。
她知道,任何解釋在此刻都蒼白無力。
“是我冒犯了,臣婦告退。”
她轉身,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念兒的命,她再想別的辦法,哪怕是以命換命……
然而,她剛邁出一步,手腕卻被攥住。
他不讓她走。
顧鶴白握緊了拳,把自己的指節捏的吱吱作響,卻仍舊不忍在她手腕處留下紅痕。
胸膛的怒火刺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