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里頓時亂了一瞬,侍女們驚慌失措。
孟嬈已經折返回來,之前的去意被這突發狀況硬生生打斷。
到底是條命,她還是個大夫,萬沒有丟下人就走的道理。
她快步上前,再次搭上姜雪晴的脈搏,眉頭緊緊蹙起。
指尖下的跳動比方才更亂更虛,但并非油盡燈枯之象。
她抬眼看姜雪晴,對方眼睫緊閉,唇邊血跡未干,臉色白得透明。
“如何?”顧鶴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壓迫感。
孟嬈收回手,退開一步,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冷靜:“殿下,姜姑娘這是急痛攻心,郁結難舒,方才吐出的是淤堵的廢血,暫時沒事了,只是姜姑娘這病的根源在于思慮過甚,需要靜養調理。”
她頓了頓,抬眼直視顧鶴白,話說得清晰無比。
“臣婦醫術淺薄,于心病一道并無鉆研,怕延誤病情,還請殿下另請高明。”
顧鶴白盯著她,眸色深沉,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
她這是又想躲?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去請陳大夫。”他沒接孟嬈的話,直接對身后的侍從下令,聲音冷硬。
等待的時間里,內室靜得落針可聞。
侍女們輕手輕腳地更換染血的被褥,為姜雪晴擦拭嘴角。
顧鶴白立在床邊,身影挺拔卻透著冷意。
孟嬈則遠遠站在靠窗的位置,垂著眼,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只有微微收緊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這壓抑的寂靜,莫名勾起了孟嬈一段回憶。
那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先太子剛剛病逝不久,宮中氣氛詭譎。
顧鶴白那時還是個備受冷落,甚至隨時可能被卷入風波的落魄皇子。
他因一件小事被皇上遷怒,罰跪在冰冷的宮道上。
冬夜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她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卻無法靠近,只能躲在遠處的宮墻拐角,偷偷望著他心揪成一團。
那種無力感和擔憂,與此刻竟有幾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那時是純粹的心疼與牽掛,而現在只剩下復雜難的糾葛和提防。
她到底要如何做?
一聲輕嘆隨著風消散。
很快,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大夫被請了進來。
他是京城里出名的名醫,尤其擅長調理各種虛癥。
顧鶴白示意他上前診脈。
陳大夫仔細診了左右兩手,又查看了姜雪晴的面色和舌苔,詢問了侍女發病前后的情形,沉吟片刻,得出的結論與孟嬈一致。
“回王爺,這位姑娘身體虛弱,心脈氣血不足,加之近日似乎憂思勞神,傷了心神,方才一時激蕩,氣血上逆,萬幸這口血吐了出來,若是淤在體內,反而更糟。”
“只是眼下需得靜養,精心調理,切忌勞神動氣,而且至少得將養個把月,這身體才能穩固些。”
顧鶴白聽完,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聲。
他看向窗邊的孟嬈,那眼神讓孟嬈心頭猛地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只聽顧鶴白開口說道:“既然陳大夫也這么說,那從明日起,就勞煩孟夫人‘每日’負責雪晴的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