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毒瘤,生在了帝國的骨髓里,若不將其連皮帶骨地剜去,這具看似強壯的身軀,早晚要從內部腐爛干凈?!?
他對著林乾,深深地、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那不是學生對老師的禮,而是一個未來的君王,在向他選定的、最是鋒利的國之利刃,發出最是誠懇的請求。
“些許貪腐,尚可徐徐圖之。但這等動搖國本的叛國之罪,非雷霆手段不能清除。”
“請先生教我,”他的目光如劍,直視著林乾,那聲音里充滿了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決絕,
“孤,該如何執此利刃?”
林乾靜靜地受了他這一禮。他沒有避讓,也沒有半分受寵若驚。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這位終于褪去青澀、初顯帝王崢嶸的儲君,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殿下,”林乾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那封足以讓江山震動的密信,不過是一張尋常的紙,“您問錯了?!?
太子一怔,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林乾緩緩走到那面巨大的、掛在墻上的大周輿圖前。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圖上那道象征著北疆的長城防線,又劃過那條代表著帝國命脈的大運河。
“利刃,從來都不是由您來執掌?!?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暮鼓晨鐘,狠狠敲在太子的心頭。
“這世間最鋒利的刃,只有一把。它握在養心殿那一位的手中。也只能,由他來揮下?!?
太子瞬間明白了。他的呼吸微微一窒,那股剛剛燃起的殺伐之氣,平息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思考。
“孤……明白了。”他重新坐回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密賬之上,那眼神已沒了最初的暴怒,只剩下冰冷的審視?!案富剩攀菆痰度恕?蛇@把刀,要如何遞到父皇手中,才能讓他……不得不斬?”
“這,才是殿下該問的問題。”林乾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贊許的弧度。
他轉過身,看著太子,問道:“殿下可知,水滴,如何能穿石?”
太子不假思索地答道:“非是力強,而是功久?!?
“不錯。”林乾點頭,“那殿下又可知,河水,如何能改道?”
這個問題,讓太子陷入了沉思。他熟讀經史,卻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林乾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許久,太子才試探著開口:“是因……勢?”
“正是!”林乾的眼中迸射出駭人的精光,“非是水選擇了河道,而是山川之勢,逼得水只能向一處流淌。水聚成河,河匯成江,江奔向海,此乃大勢所趨,無可阻擋。其力之大,足以開山裂谷,移星換斗!”
“殿下的責任,不是去當那執刀見血的屠夫。也不是去當那費心費力、試圖改變水流方向的愚公。”
“殿下的責任,是觀勢,是借勢,最終,是成為那個能為天下萬民,為帝國未來,開創一個全新大勢的……”
“……筑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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