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擢升了父親,也擢升了我。他給了我們,前所未有的權柄。這,是‘用’。”林乾的目光,看著前方那座,高大的、象征著出路的宮門,“可他,卻也,用一道‘賢德妃’省親的旨意,為那早已將傾的賈家,續上了一口,看似能起死回生的氣。”
“他用賈家這塊,早已被我們踩在腳下的磨刀石,來磨礪我們,也來,警醒我們。這,便是,平衡。”
“他更用,北疆那場,由忠順王一手挑起的滔天大火,來作為,我們推行‘漕糧改海’這套,足以撼動國本的新政的,最是無可辯駁的理由。”
“他將舊臣的‘惡’,化作了我們行‘善’的‘名’。他將那北疆的‘危’,化作了我們定國安邦的‘機’。”
他轉過頭,看著太子那雙,因他的話,而變得越來越亮的眼睛。
“殿下,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術。也是,真正的平衡之道。”
太子,徹底地,懂了。
他那顆,還屬于年輕人的、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心,在這一刻,被這最是殘酷,也最是真實的“實學”,徹底地,洗禮了。
他看著身旁這個,明明比自己還要年輕,卻仿佛,早已將這世間所有的人心與權謀,都洞悉于胸的“先生”,那心中,是再也無法用-語來形容的,敬畏,與信賴。
“那我們,下一步,該當如何?”他虛心地,求教道。
“去碼頭。”林乾的回答,簡單而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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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后。
京城,東郊,那片,因海運經略司的設立,而被重新規劃的、巨大的內河碼頭之上,早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不再是那通州工地的“建”。
而是,一種,更為急迫,也更為高效的“運”。
數千名,從通州工地,緊急抽調而來的、最是精壯的民夫,正在,那些新晉升的、早已能看懂圖紙與號令的管事們的指揮之下,將一袋袋,早已準備好的、沉甸甸的軍糧,與一只只,封著火漆的巨大木箱,從那臨時的倉庫之中,搬運而出,通過新架設的、用滑輪與杠桿原理制成的“傳送帶”,高效地,運往那,早已在岸邊,停泊多時的、三艘巨大的“福船”之上。
那三艘船,是林如海,在離開江南之前,便早已,用雷霆手段,從那些,與海寇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海商”手中,“征用”而來的。
每一艘,都足以,裝下,數萬石的糧食,與那,數十萬兩的,軍餉。
王熙鳳,穿著一身,更為利落的短打勁裝,手中,拿著一本,永遠也記錄不完的賬冊,與一支,筆尖早已磨禿了的炭筆,正站在那巨大的船板之上,對著那一份份,由戶部與兵部,連夜送來的出庫單,進行著,最后的,核對。
她那雙冰冷的丹鳳眼,像兩臺,最是精密的儀器,任何一袋糧食的斤兩,任何一箱銀錢的數目,都休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差錯。
雷鳴,與他麾下那五十名,同樣是換上了利落短打的京營兵士,則如同,五十尊沉默的鐵塔,分布在,這碼頭的,每一個,關鍵的路口。
他們的手,都按在,腰間的刀柄之上。
他們的眼,都像鷹隼般,銳利。
他們,是這片,充滿了金錢與利益的土地之上,最是可靠,也最是無情的,秩序的守護者。
林乾與太子,就站在這片,充滿了力量與希望的、龐大的畫卷的,中心。
他們,站在這艘“福船”的船首,那高高翹起的、如同巨龍昂首的甲板之上。
風,自運河之末,吹來,帶著,一股,屬于江海的、咸腥的,自由的氣息。
吹起了他們,那年輕的、獵獵作響的衣袂。
“傳我將令。”林乾的聲音,很平靜,卻又,足以,穿透這所有,嘈雜的轟鳴。
“命,海運司,所有船只,即刻啟航。”
“沿運河,入長江,而后轉頭向東!”
他的手指,遙遙地指向那片在輿圖之上,代表著無盡蔚藍的海洋。
“目標——”
“北疆,鎮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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