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這些，屬于婦人的、無聊的內(nèi)宅伎倆。

那親兵隊(duì)長的頭，垂得，更低了。

“王奶奶她……她沒有回來。”

“她……她留在了工地上。林大人，給了她一個，掌管工地所有錢糧賬目的……‘王掌柜’的差事。”

“她那輛榮國府的馬車，是空著，回去的。”

那親兵隊(duì)長，每說一個字，都覺得，自己周遭的空氣，便更冷一分。

當(dāng)他說完，這間密不透風(fēng)的書房之內(nèi)，已是，落針可聞。

那是一種，比北疆的寒冬，都更為徹骨的、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許久。

“你說什么？”

王子騰，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震驚。只有一種，在聽到了一個，完全超出了自己所有認(rèn)知與計算的、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之后，所生出的、巨大的，茫然。

那親兵隊(duì)長，只覺得，一股山岳般的威壓，當(dāng)頭便壓了下來！他強(qiáng)忍著那股想要跪倒在地的沖動，用一種近乎于夢囈的聲音，將方才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王子騰靜靜地聽著。

他那張一向如同冰封的湖面般，不起半分波瀾的臉，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地出現(xiàn)裂痕。

他懂了。

他瞬間，便懂了，林乾，所有的意圖。

他收下自己的兵，是為了，用！

他收下自己的侄女是為了，用！

他竟敢，將他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的侄女，堂堂的、國公府的當(dāng)家奶奶，當(dāng)作一個可以被隨意差遣的、掌管賬目的……奴才！

他這是，在用一種，最為輕描淡寫，也最為……殘忍的方式，來回應(yīng)他那份自以為是的“善意”！

他是在告訴他，我林乾，收下了你的“投資”。可我，卻永遠(yuǎn)，也不會，成為你的“盟友”。你的兵，與你的侄女，于我而，都不過是，我這盤棋上，可以被隨意使用的……棋子。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他那顆充滿了權(quán)力與算計的心中，轟然，崩斷！

“混賬！！”

一聲不似人聲的、困獸般的咆哮，從他的喉嚨深處，轟然炸響！

他猛地一揮手，那張由整塊金絲楠木所雕成的、凝聚了他無數(shù)心血與謀劃的、巨大的沙盤，竟被他，連同上面所有的令旗與模型，都狠狠地掃落在地！

“嘩啦——！！！”

那象征著通州工地的山川河流，那代表著他五十名心腹的兵士哨塔，都在那一瞬間，化作了一地狼藉。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他眼睛血紅，那張英武的臉，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得近乎猙獰，“她王家的女兒，我王子騰的親侄女兒，自甘下賤，去與那些泥腿子為伍！去給一個黃口小兒，當(dāng)一個，管賬的奴才！她將我王家的臉面，置于何地！她將我，王子騰的臉面置于何地！”

“來人！！”他咆哮著，那聲音，震得整個書房，都在嗡嗡作響！

“備馬！！”

“我現(xiàn)在，就去那通州！！”

“我倒要看看！”他一把，從墻上，扯下了一柄，他已多年未曾動過的、依舊閃爍著森然寒光的、三尺青鋒！

“他林乾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

“敢這般折辱我王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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