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趙侍郎昨日在家中私宴上,酒后興起,為幾個他最得意的門生‘預測’的題目。”陳潤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冷意,“在場之人,皆是忠順王一黨的核心幕僚。此事,千真萬-確。”
他抬起頭,看向林乾,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解元公,他們這是鐵了心,要用這‘實務’之考,將您擋在龍門之外。這幾道題,莫說尋常考生,便是六部之中專司此務的老吏,若無十年之功,也絕不敢能答得周全。離考期只剩三日,如今,怕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那意思,已不而喻。
三日之內,神仙難救。
然而,林乾的臉上,卻沒有他預想中的任何驚慌,甚至,連一絲凝重都沒有。
他只是平靜地,將那張紙條,湊到燭火之上,看著它,與那上面所有的陰謀與算計一道,化為了飛灰。
隨即,他走到那張鋪滿了輿圖的書案之后。他彎下腰,從一摞早已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文稿之中,隨意地,抽出了幾份。
他將那幾份文稿,一一鋪開在陳潤的面前。
陳潤定睛看去,只一眼,他整個人,便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劈在了原地。
那幾份文稿的題目,赫然便是——
《北疆軍馬場改良策》
《川鹽入楚稅制考》
《江南絲織行會定價權之我見》
《論沿海衛所屯田之弊及海軍建制之初探》
每一篇文章,都字跡工整,論證詳實,引用的數據,比他這個戶部郎中知道的還要精準;提出的見解,比六部衙門里那些皓首窮經的老臣,還要老辣、還要深遠!
最可怕的是,那文稿的紙張,微微泛黃,墨跡早已干透,分明,是成稿于數月之前!
陳潤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神色平靜得近乎可怕的少年,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對“智近乎妖”的、最純粹的恐懼。
他……他不是在預測考題。
他是在用一種近乎全知全能的視角,俯瞰著整個帝國,將所有可能成為“考題”的癥結,一一剖析,一一攻破。
忠順王與趙文謙自以為設下了一個天衣無縫的陷--阱。
他們卻不知,對方,早已將整片布滿陷阱的戰場,都化作了自己的……演武之地。
陳潤站起身,對著林乾,深深地,一揖到底。
這一次,他拜的,不僅僅是恩公之子,不僅僅是新科解元。
他拜的,是那份算盡天下、經緯乾坤的……不世之智。
林乾將他扶起,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風,已經起了。”他走到窗邊,聽著外面那瀟瀟的雨聲,輕聲道,“雷,也快要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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