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時,北境傳來捷報——肖玨平定邊患,班師回朝。承平帝大喜,當(dāng)夜便在麟德殿設(shè)下慶功宴,不僅召了滿朝文武,還特意讓輕衣伴駕,連太子李弼也從東宮趕來赴宴。
殿內(nèi)燈火通明,絲竹聲不絕。輕衣坐在承平帝身側(cè),一身淡紫色宮裝襯得她愈發(fā)溫婉,偶爾為承平帝添酒,眼神默契又柔和。可當(dāng)?shù)铋T被推開,肖玨身著銀甲、身姿挺拔地走進來時,她握著酒壺的手還是頓了頓——三年未見,他褪去了幾分青澀,多了些沙場磨礪的凌厲,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依舊帶著難掩的悵然。
承平帝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沒點破,只笑著抬手:“肖愛卿辛苦,快入座。”待肖玨謝恩坐下,他又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幾分關(guān)切,“愛卿平定邊患,勞苦功高。朕見你年歲漸長,身邊卻無佳人相伴,不如由朕為你賜婚,選一位世家貴女為你主持家事,如何?”
這話一出,殿內(nèi)瞬間靜了幾分。肖玨端著酒杯的手收緊又放松,片刻后起身,聲音擲地有聲:“謝陛下厚愛,只是臣心中已有牽掛,不愿將就。此生若不能得償所愿,便終身不娶。”他說這話時,目光不自覺地掃過輕衣,雖快得像錯覺,卻被角落里的李弼看得真切。
李弼端著茶盞,指尖泛白。他今日踏入殿門時,目光便被承平帝身側(cè)的輕衣牢牢鎖住——那眉眼、那神態(tài),竟與他無數(shù)次夢里出現(xiàn)的女子一模一樣。可他很快便看清她身側(cè)的帝王,也聽清宮人恭敬的“娘娘”稱呼,心頭瞬間沉了下去。旁人只當(dāng)太子溫文爾雅,唯有他自己清楚,他認準的人與事,從不會輕易放手。“子承父業(yè)”的念頭,如同藤蔓般悄然在心底蔓延,連他自己都未察覺,那笑意溫和的眼底,已藏了幾分勢在必得。
承平帝沒察覺太子的異樣,只對著肖玨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卻也沒再勉強:“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便不逼你。北境已平,隨后話鋒一轉(zhuǎn),宣布留肖玨在京任職,掌管京畿防務(wù)。也好常伴左右,為朕分憂。”
肖玨躬身領(lǐng)旨謝恩,退回座位時,目光再次與輕衣相撞,又迅速移開,只余眼底深藏的落寞。而李弼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沒人知道,他心中已將這殿內(nèi)的人和事,細細盤算了一遍。
宴會后半段,李弼起身敬酒,走到承平帝與輕衣面前時,語氣溫和得挑不出錯處:“父皇操勞國事,母妃也需保重身體,兒臣敬父皇與母妃一杯。”他稱呼“母妃”時,目光在輕衣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的復(fù)雜情緒,連輕衣都沒完全看透,只覺得這位太子殿下,比表面看起來更深不可測。
承平帝笑著飲了酒,沒留意到李弼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李弼偶爾起身敬酒,目光卻總會不經(jīng)意地掃過輕衣;也沒察覺肖玨落在輕衣身上的眼神——殿內(nèi)絲竹聲再次響起,慶功宴依舊熱鬧,可暗流已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悄涌動。
宴罷離殿時,輕衣隨承平帝走在前方,肖玨的目光隔著人群追了她許久,直至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而李弼跟在后方,望著那抹倩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藏著深意的笑。
李弼回到東宮,屏退了所有宮人,腳步急促地踏入書房。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得墻上懸掛的字畫光影交錯,他卻徑直走向案幾,伸手掀開了壓在書卷下的畫軸。
宣紙展開,畫中女子眉眼間的溫婉神韻,與承歡殿的輕衣分毫不差——正是他憑夢中記憶描摹了無數(shù)次的模樣。他指尖撫過畫中人的輪廓,眼神從最初的癡迷漸漸變得灼熱,呼吸也愈發(fā)粗重。片刻后,他將畫軸緊緊按在案上,喉間溢出低啞的喘息,仿佛唯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翻涌的占有欲。將滿腔無法宣之于口的心思,都宣泄在這隱秘的角落。
待心緒稍平,李弼擦去指尖痕跡,他走到書架旁,轉(zhuǎn)動最底層一本厚重的《史記》,書架緩緩移開,露出后方暗格。他從中取出一枚刻著“弼”字的令牌,召來心腹內(nèi)侍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