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蘇然臉上,像一層薄薄的霜。他盯著那行字——“他們已經在路上”——看了幾秒,手指輕輕一翻,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屋子里安靜得能聽見電線接口處細微的電流聲。
他沒起身,也沒喊人,只是坐回椅子上,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后,仰頭望著天花板。裂縫里卡著一根頭發,他盯著它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這都能看見,我是不是該考慮換個房頂?”
林悅迷迷糊糊抬起頭,揉了揉眼睛:“你說啥?”
“我說,咱這屋子雖然改裝成了作戰基地,但審美還是停留在城中村水平。”蘇然扭頭看她,“窗簾是去年超市促銷送的,桌腿用膠帶纏了八圈,張峰你還焊了個鐵架子當攝像頭支架——你這手藝不去擺攤修電動車真是屈才了。”
張峰正蹲在地上檢查干擾器的接線,聞頭也不抬:“你要真覺得委屈,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大不了我倆去夜市支個攤,你負責吆喝‘異能驅邪、包治脫發’,我負責收錢跑路。”
“我不去。”林悅打了個哈欠,“我要是走了,誰給你們泡面加蛋?你們能撐過三天?”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蘇然點點頭,“我們仨現在就是個標準創業小隊:一個主播,一個技術宅,一個后勤主管。區別是別人創業燒錢,我們創業燒命。”
他說完,低頭看了眼電腦屏幕,直播程序還沒啟動,觀看人數仍是零。但他知道,只要他一點“開始”,那串數字就會像坐火箭一樣往上躥。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不是怕。是得想清楚再說什么。
他想起昨天那個問題——為什么不怕死?
其實怕。特別怕。
但他更怕的是,有一天打開直播,發現沒人等他;更怕林悅為了躲他被人盯上而不敢出門;更怕張峰哪天為了掩護他,真的倒在某條小巷里,連句遺都沒留下。
可如果現在退了,這些事一件都不會少,反而會變得更糟。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天已經亮了,樓下的早餐攤老板正掀開蒸籠蓋子,白霧騰騰地冒出來,幾個學生模樣的孩子圍在攤前嘰嘰喳喳。一輛灑水車慢悠悠地駛過,音樂放的是《生日快樂》。
挺平常的一天。
就像他剛開始直播時,以為自己只會講講段子、曬曬日常。
結果現在,連呼吸都得算計著來。
他松開手,窗簾重新合攏。
轉身走回書桌前,拿起麥克風吹了口氣,測試有沒有雜音。然后調整攝像頭角度,確保自己不會被頭頂那根晃悠的電線擋住臉。
“準備好了?”林悅輕聲問。
“差不多。”他敲了兩下鍵盤,輸入標題:“這一次,我想邀請你們,一起見證真相。”
張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這標題聽著像要搞大事。”
“本來就要。”蘇然笑了笑,“我一直播的是真實,但他們覺得真實是威脅。那好啊,我就讓他們看看,真實到底有多硬。”
林悅看著他,忽然說:“你今天說話,不像平時那么跳脫了。”
“嗯。”他點頭,“平時我是搞笑主播。今天,我是主講人。”
話音剛落,他按下“開始直播”。
畫面切入的瞬間,觀看人數從0跳到500,再一路飆升。彈幕像暴雨一樣砸下來:
來了來了!等一宿了!
主播臉色不太好看,沒事吧?
聽說有人要來找麻煩?
別怕,我們在!
蘇然看著屏幕,嘴角慢慢揚起。
“大家早上好。”他開口,聲音平穩,“我知道很多人昨晚沒睡,就等著我上線。我也一樣,熬到現在,不是因為興奮,是因為有幾句話,必須當著你們的面說清楚。”
彈幕速度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