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的嘴唇動了半秒,聲音卡在喉嚨里沒出來。
他盯著屏幕,計時器跳過六十三分零一秒的瞬間,球場上主隊九號正被對方后衛(wèi)貼身防守,連球都沒碰到。緊接著,客隊一次快速反擊,邊路突破后橫傳,中路包抄推射破門。
01。
彈幕炸了。
“預(yù)家下班吧!”
“主播你是不是把分鐘看成秒了?”
“剛才那句‘來了’說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結(jié)果來的是對面進球?”
蘇然沒動,也沒笑。他原本前傾的身體一點點靠回椅背,像是被人從背后抽了一棍子,動作遲緩但完整。手指搭在桌沿,指尖微微發(fā)白,卻沒用力到變形。
他張了張嘴,終于擠出三個字:“我……錯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聊天區(qū)直接翻天。
“錯哪兒了?錯在吹牛不打草稿?”
“林悅粉別洗了,這波純屬智商稅。”
“建議主播改名叫‘蘇大仙’,下次預(yù)測彩票號碼順便帶帶我們。”
有人截圖他之前上傳的預(yù)測文檔,配上“封神失敗”的標題發(fā)到了外網(wǎng)論壇;還有人開始刷“退訂倒計時”,一條接一條地刷屏。
蘇然低頭看了眼系統(tǒng)面板。
情緒值正在往下掉。
喜悅+12,憤怒-47,諷刺-83——總值凈減五十六點。更刺眼的是,“信任度”那一欄亮起了紅燈,像超市關(guān)門時自動落下的卷簾門,干脆利落。
他盯著數(shù)據(jù)流,忽然低聲笑了下:“原來大家不是不信我,是等著看我摔得多響。”
手機震了一下。
張峰的消息跳出來:“別看彈幕,我已經(jīng)截圖了那些人身攻擊的id,回頭能舉報就舉報。”
蘇然回了個“嗯”,然后把對話往上翻。翻到兩小時前自己發(fā)的那句“成敗在此一舉”。那時候他還挺直著腰板,覺得自己能把異能玩出花來。
現(xiàn)在花沒開,盆倒了。
直播間人數(shù)從三千多一路滑坡,跌破五百。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條新彈幕冒了出來:
“別停播。”
發(fā)信人id叫“小甜豆”,頭像是只戴蝴蝶結(jié)的兔子。
接著又一條:“你至少敢試,比那些一輩子不敢開口的人強。”
再一條:“我錄屏了全過程,沒剪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但你沒逃。”
蘇然看著這些字,手指慢慢松開桌角。他重新坐正,面對攝像頭,聲音有點啞,但清楚:“今天的預(yù)測失敗了,我不找借口。異能這條路,比我想象中難走。感謝相信過我的人,也謝謝罵醒我的人。”
說完,他伸手關(guān)掉了直播信號。
紅燈熄滅。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剩電腦風(fēng)扇還在轉(zhuǎn)。顯示器黑了半邊,剩下的一半映出他模糊的臉——眼睛有點紅,嘴角壓著,不像生氣,也不像難過,更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累得說不出話。
他沒起身,也沒關(guān)機。
鼠標輕輕一動,找到之前保存的預(yù)測截圖文件,右鍵重命名:**失敗存檔001**。
然后拖進一個早就建好的文件夾,名字就兩個字:教訓(xùn)。
窗外城市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他瞳孔里晃了一下,像是熄滅前的最后一簇火苗,微弱,但還沒徹底滅。
張峰又發(fā)來一條語音。
點開,聲音很沉:“你要是真覺得撐不住了,明天我過來陪你練。咱們不搞玄的,就一點一點來。”
蘇然聽完,沒回文字,只發(fā)了個握手的表情。
他轉(zhuǎn)頭看向桌上那根被壓扁的鋁管,靜靜躺在筆記本旁邊,像個退役的老兵。昨天它還象征進步,今天卻顯得有點諷刺——彎得再準,也預(yù)判不了未來。
他伸手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涼的。
手機屏幕又閃了下。
這次是林悅。
沒有語音,只有一條文字消息:“我還信。”
兩個字,加個句號。
他盯著看了足足十秒鐘,然后把手機扣在桌上,面朝下。
房間恢復(fù)寂靜。
但他沒動。
坐姿依舊端正,手放在膝蓋上,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消化什么。系統(tǒng)界面還開著,情緒值曲線像被踩過的彈簧,塌下去一大截。可奇怪的是,負面情緒的增長速度已經(jīng)開始放緩。
嘲諷值不再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