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東京,燈火依舊,但在這份看似尋常的都市夜景之下,大古的心卻如同在油鍋中煎熬。他站在臨時落腳的小旅館房間窗邊,雙目微闔,強大的念力如同無形的潮水,以他為中心,悄無聲息地向著全球擴散開去。
念力拂過沉睡的城市,掠過廣袤的鄉村,深入幽暗的海溝,穿透厚重的地殼……他感知到了許多微弱或強橫的生命波動,其中一些帶著明顯的暴戾與扭曲氣息——那是沉睡在地球各處的怪獸。它們大多蟄伏著,暫時沒有活動的跡象。這與他的記憶相符,在tpc尚未充分發揮作用、人類還未完全聯合的時期,地球本身確實潛藏著諸多不安定的因素。
然而,除了這些,他再也沒有發現任何與tpc、勝利隊相關的能量特征或科技造物信號。那座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海上基地,如同一個絕對的異數,孤零零地存在于感知的邊界之外,與其他所有“異?!备盍验_來。
念力如絲如縷地收攏回來,大古緩緩睜開眼睛,眉宇間籠罩著化不開的疲憊與困惑。全球范圍的探查耗費不了他多少少心力,但結果卻只是確認了這個時空的正常這種結果卻讓他心累。
一股強烈的思念涌上心頭。如果炎珊在這里就好了。她的念寫力,或許能穿透這迷霧,看到更多他無法察覺的線索。她總是能在迷局中找到關鍵的方向。
想到炎珊,他下意識地再次感應留在炎珊與停留在奧爾特云的沙紀身上的信標。
空的。
一片虛無。
如同從未發生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他親手種在沙紀他們身上的信標,也徹底斷絕了聯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被某種絕對的力量從根源上抹除。
大古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望著窗外陌生的霓虹,不得不接受一個最符合邏輯,卻也最令人無力的推論——極有可能是……真正地回到了過去?;氐搅?990年,tpc尚未成立,人類各國仍在摩擦與猜忌中前行,迪迦的光也還未降臨的那個時代。
只有在時間線的徹底逆轉下,那些基于未來時間點建立的信標,才會如此不留痕跡地湮滅。因為它們所在的地方是“未來”,在這個時間段上,尚未發生。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將他包圍。失去了與同伴的聯系,失去了歸途的坐標,獨自一人被困在錯誤的時空,這種無力感比面對任何強大的怪獸都要沉重。
……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驅散了些許夜的陰霾,卻無法完全照亮大古心中的迷霧。他離開旅館,漫無目的地走在公園的小徑上。晨練的人們從他身邊跑過,孩童在草地上嬉笑打鬧,一切都充滿了生機,但這份生機卻與他記憶中層疊著未來科技影像的地球格格不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反復推敲著基地的異常、信標的消失、這個時代的人類社會狀態……試圖從這些碎片中拼湊出真相,找到返回自己時間的方法。
“大古先生?!?
一個清晰而略帶稚嫩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大古轉過身,有些意外地看到桐野牧夫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安靜地看著他。今天的桐野,氣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雖然依舊瘦小,但眼神中少了些畏縮,多了幾分沉靜。
“桐野?真巧啊?!贝蠊拍樕献匀坏芈冻鰷睾偷男θ荩呱锨叭ァ?
桐野卻輕輕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看到大古深藏的焦慮?!安唬皇乔珊?。我是專門來這里等您的?!?
大古微微一怔。
桐野繼續說道:“我看到您今天會出現在這里,所以就過來了。”
回味著桐野的話,大古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愕和深思。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巷子里,他并沒有告訴這個孩子自己的名字。但桐野卻準確地叫出了“大古先生”。
再加上他此刻所說的看到……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預知能力?和炎珊的念寫類似。
但是,這說不通。炎珊提起過,擁有傳說位格的存在,其命運軌跡是難以被預測的。他具備這種特質,為什么桐野能夠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出現,甚至能主動前來尋找他?
他剛想開口詢問,桐野卻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疑惑,搶先一步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能看見您。事實上在之前我并不知道有東西是無法預測的,但是對于您,我感覺就像……就像在看歷史書一樣?!?
這個解釋讓大古更加困惑了。但他沒有糾結于此,因為桐野接下來的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關于那個海上的大家伙……就是您很在意的那個基地,我或許知道一些。”桐野抬起手指,指向海灣的大致方向。
大古精神一振,立刻追問:“你知道什么?請告訴我!”
“您確實回到了1990年。”桐野肯定了他的推測,“而那個海上的基地,并不是實體。它是……來自未來的投影?!?
“投影?”
“嗯?!蓖┮包c點頭,“現在的人們,其實也能隱約看到它,或者是聽說過它。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人們總會下意識地忽略它。就算有人偶爾去海報看到那個巨大的建筑,也不會覺得太奇怪,轉眼就可能忘了,這樣使它被當作很多都市傳說里的一個。因為我的特殊能力,才能持續地關注它,而不會下意識忽略掉?!?
大古下意識地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人們會忽略它?”
桐野思索了一下解釋道:“因為那個基地,似乎存在于四維空間。它不在我們熟悉的長、寬、高里面,它在……時間的那條軸上。那里是一個時間的匯集點。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只要條件合適,基地的影子都可能在那里出現。您覺得它就在那里,卻無法觸碰,是因為……”
他看向大古,眼神清澈,“在這個時代,人類還沒有聯合在一起,那個叫做tpc的組織還沒有誕生,它的總部,自然也就沒有真正被建造出來。您看到的,是建立在未來可能性上的海市蜃樓,是時間的倒影。”
時間的匯集點……四維空間……未來的投影……
桐野的話如同驚雷在大古腦海中炸響,瞬間解開了他最大的疑惑。原來如此!并非基地被隔絕,而是它本身在這個時間點上不存在!它顯現的,是時間線上一個未來的節點,但因為現實的根基尚未筑牢,所以它如同鏡花水月,可見而不可及。
震驚過后,涌上心頭的是由衷的感激。他看向眼前這個瘦小的男孩,真誠地說道:“桐野,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對我非常重要?!?
然而,桐野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輕微,卻無比真摯的笑容。
“不,大古先生。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大古不解地看著他。
“是您,改變了我的未來?!蓖┮暗穆曇艉茌p。
聞大古一愣。
桐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在原本我人身的未來里……我應該在人們的謾罵和欺負中長大?!治铩?、‘災星’……這樣的標簽會一直跟著我。雖然……偶爾也會有好心人同情我,試圖幫助我,但他們的善意就像滴入大海的水-->>滴,無法改變周圍洶涌的惡意。我本來以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對此已經快要絕望了?!?
他的話語平靜,卻讓大古感受到了那平靜之下曾洶涌的痛苦與孤獨。
“但是,昨天您出現了?!蓖┮暗哪抗饬亮似饋?,仿佛映照著光,“您幫我解了圍,您對那些孩子說了那些話……您把光的種子,種在了他們的心里?!?
“光的種子?”大古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