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的人也聽到了聲音,賴德崎鳴抬起頭,看到門口的新城和勝利隊眾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身后的幾名原項目組成員更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其中一個年輕參謀的手甚至微微發抖,正是當初承認篡改數據的那位。
“真的是你們!”新城的拳頭瞬間攥緊,指節發白,胸膛劇烈起伏,他幾乎是咬著牙才沒立刻沖進去,“你們…你們居然在這里?!吉岡局長他…竟然真的…”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那澤井總監的‘不追究’是什么意思。
“新城!保持冷靜!”宗方和麗娜幾乎是同時出聲,迅速上前一步,一左一右隱隱形成對新城的鉗制。喜比也無聲地移動了半步,寬闊的身軀恰好擋在了實驗室門口,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冷峻的目光掃過賴德等人,那目光中的冰寒足以表達一切——厭惡、警告和深深的質疑。
賴德崎鳴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推開擋在身前的同伴,走到門口。面對新城幾乎要噴火的眼睛和勝利隊眾人冰冷的審視,
他挺直了腰桿,但肩膀卻垮塌著,臉上是混雜著巨大羞愧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然:“新城隊員…宗方副隊長…是我。我們…已經不是參謀了。現在只是奉吉岡局長的命令,在這里協助真田博士進行雷伊洛斯的研究和逆轉工作。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贖罪。”他最后幾個字說得很輕,卻異常沉重。
“吉岡局長的命令?!”新城的聲音因為極度的克制而微微發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讓你們繼續碰雷伊洛斯?!就因為你們‘了解’它?!那些被你們篡改的數據害死的戰友怎么辦?!太平洋艦隊的兄弟們差點就因為你們全完了!”他終究沒有吼出更激烈的辭,但那份壓抑的憤怒和痛苦,比咆哮更令人窒息。他眼前仿佛閃過太平洋上炮火連天、艦隊在輻射場中掙扎的畫面。
“新城隊員!”宗方厲聲喝道,聲音不大卻蘊含著巨大的壓力,他嚴厲的目光制止了新城可能失控的后續話語,“服從命令!注意你的身份和場合!”他強調了“服從命令”,眼神卻同樣銳利地掃過賴德和真田,表明他內心同樣極度不認同這個決定,但作為軍人,紀律必須遵守。他理解新城的憤怒,但此刻的爆發只會讓局面更糟。
麗娜緊抿著嘴唇,眼中是深切的憂慮和不贊同,她扶著新城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既是安撫也是約束。她看向賴德等人的目光也充滿了不信任和一絲悲哀。
堀井看著賴德,眉頭緊鎖,眼神復雜——作為科學家,他明白賴德團隊掌握的數據確實可能有用;但作為勝利隊員,他對這些人過往的魯莽和隱瞞感到強烈的質疑與不信任。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真田,發現真田也正皺著眉看著這場面,兩人視線短暫交匯,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一絲無奈,仿佛在說“看,這就是麻煩”,隨即又迅速移開。
“我知道我們罪無可赦。”賴德低沉堅定的聲音傳來,當知道手下的幾個參謀瞞著他偽造了數據,險些導致太平洋艦隊的覆滅時,賴德就明白他已經沒資格得到善終了,吉岡的“機會”更像是一種利用和變相的懲罰。“等到雷伊洛斯的復原工作完成后,我自然會去軍事法庭報到的。在那之前,這副殘軀還有點用處。”他的話語透著一股平靜。
“...”新城聽著賴德誠懇卻毫無慰藉的話語,胸中的怒火無處宣泄,憋得他胸口發悶。他猛地掙脫麗娜的手,沒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找了一個遠離實驗室的角落位置坐了下來,低著頭,雙手緊握,肩膀微微顫抖,一不發。他無法接受這種用“價值”換來的“寬恕”。
喜比剛助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掃過賴德團隊,又看向真田和堀井之間那無形的隔閡,最后落在角落里新城壓抑著憤怒的背影上。
一種深沉的失望和難以喻的不適感在他心中翻涌。吉岡的做法,那種將規則與責任置于“價值”和權術之下的妥協,像一根尖銳的刺扎在他信奉的原則上,讓他感到一陣憋悶。他理解高層或許有復雜的考量,但他無法認同,更無法像無事發生一樣融入其中。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投向窗外懶洋洋曬著太陽的雷伊洛斯。那巨大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也籠罩上了一層權謀的陰影。他努力想壓下心頭的煩躁,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繃緊的下頜線,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他沒有像新城那樣爆發,也沒有刻意遠離,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氣場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疏離和沉默的抗拒,與周圍緊張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又緊密相連。
賴德看著喜比那冷漠疏離、仿佛要割裂開來的背影,又看了看被強行壓制著怒火、坐在角落的新城,以及臉色鐵青、眼神壓抑的宗方、麗娜和堀井,羞愧地深深低下了頭,幾乎不敢再看任何人。他知道,所謂的“機會”,只是另一個更煎熬的牢籠。
真田涼介也感到了這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氣氛,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煩躁地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繼續參觀,仿佛想盡快擺脫這令人不快的插曲。
荒島之上,海風嗚咽,帶著咸腥和輻射塵埃的氣息。雷伊洛斯似乎感應到了什么,龐大的身軀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悠長的、仿佛帶著困惑和滿足的嗚鳴,在死寂的基地上空回蕩,顯得格外清晰而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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