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離席帶來的不安漣漪,在星辰廳內悄然擴散,又被宮廷禮儀和悠揚樂聲勉強壓制。然而,有心人都能察覺到,空氣中的浮華已帶上了一絲焦灼的味道。
埃利奧特大師不動聲色地向林奇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保持鎮定,隨他移步至大廳一處相對僻靜、靠近巨大水晶窗的角落。窗外是星耀丘下燈火點點的白銀城夜景,與廳內虛浮的輝煌形成微妙對比。
“影鴉出動,陛下中途離席,絕非小事。”大師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樂聲淹沒,“方才我暗中感應,王宮地下區域的防護法陣有極其短暫、但劇烈的波動,方向似乎是……王室檔案館或鄰近的古老地窖區域。有人試圖突破,或者已經突破了那里的防御。”
王室檔案館?林奇心頭一凜。那里存放著王國最機密的文獻和歷史記錄,包括可能與“鑰匙”、古代王室秘衛相關的卷宗。國王剛剛才在觀星閣提及那份古老文件,轉眼間檔案館就出事?
“是針對我們,還是……”凱拉眼中閃過警惕。
“未必直接針對我們,但時機太巧。”埃利奧特大師沉吟,“更可能是有人想搶在我們或其他人之前,獲取某些關鍵信息。或者,是調虎離山,轉移注意力。”
就在這時,一名穿著侍從服裝、但步履輕盈敏捷的年輕男子,端著一個放置空杯的銀盤,看似隨意地經過他們身邊。在與埃利奧特大師擦肩而過的瞬間,一個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紙卷,滑入了大師寬大的袖口。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若非林奇一直保持高度感知,幾乎無法發現。
埃利奧特大師面不改色,借著整理袖口的動作,指間微微用力,似乎讀取了紙卷上的信息。他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恢復平靜。
“是塔內的緊急通訊。”大師用只有身邊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靜謐莊園’外圍發現不明身份者窺探,有短暫交火,對方退去,身份未知,但身手詭秘,不似尋常盜匪或貴族私兵。霍克和阿卡無恙,已加強戒備。”
莊園也被盯上了。林奇的心沉了下去。對方動作好快,而且顯然是多線并進,既在宮中制造事端,又在外圍進行騷擾和試探。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安穩地待著。”小櫻的豎瞳在窗外流光的映照下收縮了一下,指尖有淡金色的微光一閃而逝。
“是影盟?還是某一家族的單獨行動?”莉娜緊張地掃視著周圍看似歡慶的人群,仿佛每個人都可能突然暴起。
“都有可能,甚至可能聯手。”凱拉冷靜分析,“諾頓家族有動機也有能力在宮中制造混亂,影盟擅長這種陰影中的把戲。菲爾德家族看似置身事外,但誰能保證他們沒有后手?”
林奇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國王離席去處理檔案館事件,意味著宮中的防衛力量,尤其是影鴉,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而莊園遇襲,則是對他們外圍力量的壓力測試,也可能意在牽制霍克和阿卡。那么,對方真正的目標是什么?是宮中可能存在的秘密文件?還是……
他的目光落在小櫻身上,又看向埃利奧特大師。他們自身,特別是剛剛經歷蛻變、且明顯被各方關注的他和小櫻,是否也是目標之一?
“大師,我們是否需要提前離席?”林奇低聲問。繼續留在這是非之地,風險似乎在增加。
埃利奧特大師尚未回答,侍從長肖恩再次出現在大廳前方,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標準,但細看之下能發現一絲緊繃。
“諸位尊貴的客人,”肖恩提高了聲音,“因宮中一些瑣務需要及時處理,陛下深感歉意,決定提前結束今夜祭典的宴會環節。祈福儀式將簡化為由王儲艾倫殿下代為主持。感謝各位的蒞臨,宮廷已為各位備好車駕,請有序離場。”
提前結束祭典!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大廳內頓時一片嘩然,驚愕、猜測、不安的低語聲再也壓抑不住。
王后臉色明顯沉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優雅,起身向賓客們致意。王儲艾倫則顯得有些無措,在侍從的提醒下,才匆忙走向前方準備進行簡化儀式。
“看來事情比想象的嚴重。”埃利奧特大師不再猶豫,“我們立刻離開。凱拉,莉娜,跟緊我。林奇,小櫻,注意周圍。”
他們隨著開始疏散的人群,向大廳出口移動。人流有些擁擠,貴族們雖然維持著基本的體面,但步伐明顯加快,互相間的眼神交流也充滿了疑慮。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星辰廳高大的拱門時,林奇的心光猛然預警!
一道冰冷、隱蔽、充滿惡意的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從側后方的人群縫隙中鎖定了他!那視線并非簡單的觀察,而是帶著一種貪婪的攫取欲和一絲……熟悉的陰冷感。與在沙海中感知到的某些影盟刺客,有些類似,但又更加深沉晦暗。
林奇霍然轉頭,目光銳利如電掃向感知的方向。
只見在立柱的陰影下,一個穿著普通侍者禮服、低著頭的身影正迅速退入更深的陰影,眨眼間便消失在一道側門后。對方動作極快,且似乎使用了某種陰影融入的技巧,若非林奇的心光感知特殊,幾乎難以察覺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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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盯上我了。”林奇低聲對身邊的小櫻和埃利奧特大師說道,“剛剛,帶著很強的惡意。”
小櫻立刻繃緊了身體,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發光,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哪個方向?”
“走了,進了那邊的側門。”林奇指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感覺……像是影盟的人,但不太一樣。”
埃利奧特大師眼神凝重:“影盟內部也有不同派系和層級。能混入星耀殿,并在這種時候還敢露面的,絕非普通刺客。先離開這里,回到塔內再作計較。”
他們加快腳步,終于走出了星辰廳,來到相對開闊的前庭。夜風微涼,吹散了廳內渾濁的空氣,卻吹不散心頭的陰霾。王室的馬車已在安排下陸續駛來,接走各家貴族。
埃利奧特大師的馬車很快到來。就在他們準備登車時,一名穿著菲爾德家族服飾的管事匆匆跑來,攔在面前,恭敬地對埃利奧特行禮。
“大師,請留步。侯爵夫人得知宮中突發變故,恐生不測,特命在下前來,邀請大師及諸位前往菲爾德家族別院暫歇。別院防衛周密,且離王宮不遠,既可確保安全,亦便于了解宮中情況。”管事的語氣誠懇,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