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觀星閣回到星辰廳,喧囂與樂聲仿佛隔了一層水幕。林奇感覺自己清晰地觸摸到了這座宮殿平靜表面下的暗流——不僅僅是菲爾德與諾頓的野心,更有那位老國王深不可測的審視與布局。陛下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雙刃劍,既是認可,也是警告。
他們重新融入宴會人群,但氣氛已悄然不同。不少目光投來,帶著重新評估的意味。顯然,國王陛下在祭典中途特意召見埃利奧特大師及其“弟子”的消息,已經如同滴入熱油的清水,在特定的圈子里迅速擴散開來。
“看來我們成了今晚的‘話題’之一了。”凱拉端起一杯侍者遞來的淡金色果酒,低聲說道,目光掃過幾個正在遠處竊竊私語的貴族。
“預料之中。”埃利奧特大師神色平靜,仿佛只是經歷了一次普通的師生談話,“從現在開始,你們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都可能被解讀、被傳揚。保持常態即可,不必刻意迎合,也無需過度防備。”
小櫻輕輕晃了晃杯中清澈的液體,她的豎瞳在魔法燈光下顯得格外神秘:“他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稀有的展覽品。”
“龍裔在白銀城確實罕見,尤其是像你這樣血脈深度覺醒的。”莉娜輕聲安慰,同時自己也好奇地打量著小櫻額角的龍角,“不過,習慣就好。在法師塔,大家看新奇魔法生物的眼神也差不多。”
正說著,又有人上前搭話。這次是幾位穿著學者袍服的中老年人,他們是王立學院的教授和皇家圖書館的高級顧問,對埃利奧特大師的學問仰慕已久,此次是借著祝賀大師新收“高足”的名義,前來攀談交流,話題也多圍繞古代歷史、遺跡保護和魔法理論。這類交談相對純粹,林奇和凱拉也能適時參與討論,展現學識,氣氛頗為融洽。
然而,并非所有接近都帶著善意或純粹的好奇。
當樂聲轉換為一支舒緩的宮廷舞曲,賓客們開始結對步入舞池時,一位身著諾頓家族深紅鑲黑邊禮服的年輕男子,在一名同伴的陪同下,徑直走到了林奇和小櫻面前。他看起來二十多歲,面容英俊卻帶著一股刻意張揚的傲氣,眼神銳利,步伐帶著軍人的干脆。
“林奇先生,小櫻小姐。”他微微頷首,禮儀無可挑剔,但語氣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我是加爾文·諾頓,公爵大人的次子。方才我的護衛隊長似乎與閣下有些誤會,我代他致歉。他一介武夫,說話直接,還請勿怪。”
林奇平靜地看著他:“加爾文勛爵重了,只是尋常交談,并無誤會。”
“那就好。”加爾文·諾頓笑了笑,目光卻轉向小櫻,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探究,“早聽聞龍裔英姿,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尤其是小櫻小姐,風采令人心折。不知是否有幸,邀請小姐共舞一曲?”
他的邀請直接而大膽,周圍幾位注意到這邊情況的賓客都投來了玩味的目光。諾頓家族的子弟公開邀請埃利奧特大師身邊新出現的龍裔少女,這背后的意味可不僅僅是跳舞那么簡單。這是一種姿態,一種試探,也可能是一種帶有某種目的的接近。
小櫻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她不喜歡這種被當成物品或籌碼打量的感覺,更不喜歡對方眼中那種混雜著欲望與算計的光芒。她正要開口拒絕,林奇卻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小櫻看向林奇,見他幾不可察地微微搖頭,眼中帶著一絲提醒。她立刻明白了林奇的意思——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強硬地拒絕一位大貴族之子,尤其是態度強硬的諾頓家族成員,可能引發不必要的沖突和負面解讀。他們需要更委婉,但立場必須清晰。
“感謝勛爵的邀請。”小櫻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帶著龍裔特有的低沉磁性,“但我對宮廷舞蹈并不熟悉,恐會失禮,掃了勛爵的雅興。”
很標準的婉拒理由。
但加爾文·諾頓顯然不打算輕易放棄,他臉上的笑容不變,反而更盛:“無妨,只是一支簡單的舞曲。我可以引導小姐。還是說……”他微微拖長了語調,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林奇,“小櫻小姐的舞伴,已經另有安排了?”
這話就帶著明顯的挑釁和逼迫意味了。
林奇正要開口,另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
“加爾文,原來你在這里。”
眾人轉頭,只見王儲艾倫殿下在幾位侍從的陪同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先是對埃利奧特大師和林奇等人點頭致意,然后看向加爾文·諾頓。
“殿下。”加爾文·諾頓立刻收斂了些許張揚,行禮道。
“方才與幾位外國使節談論東部邊境的古戰場遺跡,正好提到諾頓公爵有意組織探險隊。”艾倫王儲語氣自然地說道,“加爾文,你對此想必也有所了解?不如過來一起聊聊,也聽聽埃利奧特大師和這幾位剛從遠方歸來的學者有何高見?至于跳舞,”他微笑著看向小櫻和林奇,“就讓客人們先適應一下宴會的氣氛吧。埃利奧特大師,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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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王儲的出現和話語,巧妙地化解了眼前的尷尬。他既沒有直接駁斥加爾文·諾頓,又以討論正事的理由將其引開,同時表達了對埃利奧特一行人的尊重和體貼。
埃利奧特大師微微欠身:“殿下考慮周到。”
加爾文·諾頓眼神閃爍了一下,顯然有些不甘,但在王儲面前,他無法繼續糾纏,只能順著臺階下:“既然殿下有命,自當從命。小櫻小姐,期待下次有機會。”他最后看了小櫻一眼,這才轉身隨著艾倫王儲走向另一群賓客。
待他們走遠,小櫻才輕輕舒了口氣,對林奇低聲道:“謝謝。還有……那位王儲殿下,似乎人還不錯?”
“至少比諾頓家的小子懂得禮節和分寸。”莉娜評價道。
“艾倫殿下性格仁厚-->>,但并非毫無主見。”凱拉低聲補充,“他此時介入,未必全是好心,也可能是一種拉攏或示好。不過,無論如何,他幫我們解了圍。”
埃利奧特大師看著王儲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邃:“艾倫殿下需要支持,尤其是來自非傳統權力核心的支持。我們對他而,或許有特殊的價值。但這份‘價值’如何利用,還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