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緩緩站起身,山洞里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氣,對他而不存在。
他的目光掃過那具已經面目全非的焦尸,沒有停留,只是平靜地轉向同樣走過來的李云龍和趙剛,搖了搖頭。
“是他,井上。企圖帶電臺逃跑,銷毀密碼本的時候操作失誤,把自己給炸了。”
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在場戰士的耳朵里。
“他娘的!便宜這個狗日的了!”
李云龍心里的火氣總算找到了宣泄口,對著那具焦尸狠狠啐了一口。
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整個人都輕松下來。死了就好,管他是什么人,死了的鬼子就是好鬼子。
“行了,別在這兒杵著了,晦氣!”李云龍擺擺手,對旁邊的戰士罵咧道,
“拖出去,找個坑埋了!快點快點!大彪他們還在前面等著分寶貝呢!”
他搓了搓手,轉身就朝山下走,嘴里已經開始盤算著:
“二十四挺重機槍,得給一營換上八挺,二營也不能少……那六門九二炮,老子得組個炮營!讓沈泉當營長……”
喧鬧的人聲隨著李云龍的遠去而散開,戰士們七手八腳地開始處理那具焦尸,山洞里很快只剩下李援朝和趙剛,以及兩名持槍警戒的警衛員。
趙剛沒有動。
他看著李援朝。
李援朝也沒有動,他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剛剛站立的地方,那片混雜著灰燼和泥土的地面。
“援朝,是不是……還有什么問題?”
趙剛的聲音壓得很低,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李援朝剛才說的那么簡單。
這個從天而降的“遠征顧問”,從不浪費任何一個表情,剛剛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冰冷,趙剛看得清清楚楚。
李援朝沒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似乎在尋找什么,過了一會兒,才頭也不抬地反問:
“政委,你是個文化人,我想問你個事。”
“你說。”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個人,能精準地算出炸藥的當量和baozha范圍,能在把自己炸得面目全非的同時,把自己身上最重要、最貼身的一件私人物品,比如手表,完好無損地保留下來,甚至讓它飛到baozha范圍之外的一個安全角落里嗎?”
李援朝的聲音很輕,
趙剛的臉色瞬間變了。
手表!
他猛地想起,之前審訊俘虜時,不止一個鬼子軍官提到過,
那個副官井上,手腕上永遠戴著一塊款式精美的德國造手表,他本人也極其愛惜,每天都要擦拭。
趙剛的目光立刻投向那具正在被拖拽的焦尸。
尸體的手腕,在baozha的沖擊下扭曲變形,被熏得焦黑,袖口早已燒沒了。
但那手腕上,空空如也!
李援朝緩緩站起身,攤開了自己的左手。
一枚銀色的,帶著沉甸甸質感的金屬懷表,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懷表的蓋子緊閉著,邊緣雕刻著繁復的花紋,
即使在昏暗的山洞里,也反射著幽冷的光。它被保存得極為完好,甚至連劃痕都沒有。
這是他剛才在那具尸體五米開外,一處巖石縫隙的灰燼里找到的。
李援朝用拇指,輕輕推開了懷表的后蓋。
“咔噠”一聲輕響。
后蓋的內側,沒有照片,也沒有刻字。
只有一個烙印。
一只展翅的黑色雙頭鷹,鷹的利爪之下,死死抓著一個布滿了復雜齒輪的圓盤。
圖案精密、冷酷,帶著一種非人的機械美感,讓人看一眼就遍體生寒。
“這不是金蟬脫殼。”
李援朝的聲音沒有溫度,他合上后蓋,將那枚冰冷的懷表握在拳心,“政委,這是‘丟車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