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刮過晉西北光禿禿的山脊。
一輛造型奇特的黑色摩托車,如同一頭無聲的獵豹,在崎嶇的山路上狂飆。
這輛車沒有大燈,只在車頭前端有一個投射出暗紅色光束的裝置,將前方百米內的地形清晰地呈現在駕駛員的頭盔面罩上。
它的輪胎寬大,布滿了夸張的紋路,碾過碎石和溝壑如履平地。最詭異的是,它沒有發動機的轟鳴,只有電機運轉時發出的輕微嗡鳴,很快便被風聲吞沒。
李援朝趴在車身上,身體與這臺來自2024年的全地形靜音突擊車融為一體。他耳邊的單兵通訊器里,傳來“龍淵”指揮中心冷靜沉穩的聲音。
“遠征,已根據你提供的情報,完成對太岳軍區后方醫院三百四十二名在冊人員,及近一個月內一百七十八名入院傷員的背景篩查。已鎖定三名高危目標。”
“報上來。”李援朝的聲音被風壓得有些變形,但依舊清晰。
“目標‘甲’,外科醫生,自稱岡村健,三個月前從敵占區投誠而來。履歷完美,醫術高超,但在我方數據庫中,其畢業的東京帝國醫學院同期畢業生名錄里,查無此人。身份偽造概率,百分之九十。”
“目標‘乙’,勤雜工,王二麻子,聲稱是天津衛的混混,被抓了壯丁后逃出來的。但情報部門的檔案顯示,真正的王二麻子,一年前就已經死在了黃河里。身份偽造概率,百分之九十五。”
“目標‘丙’,新晉護士,鈴木菊代。半個月前調入,自稱是逃難來根據地的日本進步學生。
但通過你上次傳輸的醫院監控畫面進行步態和微表情分析,結合其手部影像放大,發現其虎口、指關節有長期握持shouqiang和buqiang才能形成的a級槍繭。我們判斷,她是一名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危險等級,最高!”
李援朝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護士!
這個身份最容易接近傷員,也最不容易引起警惕。
“白狐…藏得夠深。”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鎖定目標‘丙’。將她的實時位置和醫院內部結構圖,發送到我的戰術平板上。”
“已發送。遠征,根據地醫院條件簡陋,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你抵達前,趙剛政委的安全完全處于未知狀態。你務必小心!”
李援朝沒有回答,只是將油門擰到了底。
靜音突擊車發出一聲低吼,速度再次飆升,在漆黑的夜幕下化作一道奔向死亡陷阱的黑色閃電。
太岳軍區后方醫院。
這里由一個破敗的地主大院改造而成,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草藥和血腥氣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一排排的病房里,擠滿了從前線下來的傷員,此起彼伏的呻吟聲讓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
這里收治的,都是在黑風口和周邊戰斗中負傷的戰士。戰損比雖然打出了三比一的輝煌戰績,但獨立團和三五八團依舊付出了數百人傷亡的代價。看著這些斷手斷腳的漢子,趙剛心里就堵得慌。他無比期盼李云龍這次行動能成功,那些藥品和罐頭,是這些戰士活下去的希望。
他自己的病房是單獨的一間,算是優待。
之前的槍傷還未痊愈,醫生囑咐他靜養。趙剛靠在床頭,借著昏黃的油燈看著一本從地主書房里翻出來的《論持久戰》。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護士服的年輕女人端著一個粗瓷碗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容。
“趙政委,您的藥熬好了,該喝了。”她的聲音很輕柔,普通話里帶著一點細微的異國口音,但在這根據地里,各路人馬口音混雜,倒也不顯得突兀。
她就是新來的日本護士,鈴木菊代。據說是因為反戰思想,才冒死跑到根據地來的。
“辛苦你了,菊代同志。”趙剛放下書,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對于這些國際友人,根據地一向是歡迎和優待的。
他伸手接過藥碗,碗里是黑乎乎的中藥湯,散發著苦澀的氣味。
“政委趁熱喝吧,涼了藥效就差了。”菊代微笑著,眼神里滿是關切。
她的笑容很真誠,眼神很清澈,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善良純真的姑娘。
趙剛點點頭,端起藥碗,湊到嘴邊。
就在他即將喝下去的瞬間,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菊代垂在身側的右手。
那是一雙很白凈、很秀氣的手。
但就是這雙手,讓趙剛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那雙手虎口處和食指第二指節上,一層淡黃色的、與周圍白皙皮膚格格不入的薄繭。
趙剛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