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沉默的軍隊在官道上行進著。
    蜀中的雪還未停止,下的不大,但綿延不斷。
    一萬五千名精銳,五千精騎,一萬步卒。
    靴子與馬蹄踏過略有些積雪的土地,很是濕潤,多了幾分柔軟。
    這支軍隊的主將叫作譚塵,副將叫作韓能,他們從雪滿關而來。
    神山的人在雪滿關戰役后直接去了十萬大山,提前去通知三千山寨,組織起兵員以及后勤糧草,在山中等待雪滿關大軍的到來。
    神山大師伯、沐素的師傅郭卓隨軍而行,為大軍指引進山的道路。
    大軍行走官道自然是最快到巴州的途徑,寬闊平整,能讓輜重車、騎兵和士卒成列通過。
    從雪滿關走官道向東,再向南到巴州,中間的樞紐便是蜀地的總府,錦官城。
    “譚將軍,王妃當真在前面等候?”
    韓能猶豫著開口問道。
    譚塵騎在馬上,看向薛總兵給自己配的這位老將,不敢怠慢,笑著道:
    “自然是真的,昨日方收到十三衙門的書信,王妃攜城內眾官員,親自來為我們餞行。”
    “王妃當真是性情中人啊……”
    韓能感慨著道:“就怕此事傳出去,有人再說王妃行此事有損王府體面。”
    “哈哈哈,韓將軍,咱們王妃出身將門,自是有主見的性子,何曾在意過他人語,她老人家看重咱們這丘八,是我等之幸,咱們自己心里清楚便是。”
    譚塵大笑著道。
    “確是如此。”
    韓能微笑頷首應道。
    “若是有人說些什么,咱們在戰場上,幫王妃把面子掙回來就是了。”
    譚塵揮揮手,喚來傳令官,讓他們把消息傳下去,提前做好準備,一會見王妃的時候,可不能亂糟糟地給他丟人。
    ……
    此時,錦官城三十里外的官道旁,有一支隊伍在此靜靜等候著。
    華蓋升起,遮住了漫天的飛雪。
    六十名繡春衛護衛于華蓋之旁,五百錦官城士卒在外圍警戒。
    人人披甲,腰懸長刀。
    入冬后,王妃親下令,蜀王府內庫撥款,給錦官城的將士們一人發了一件可以穿在甲內的棉衣,由山字號設計,舒適保暖。
    華蓋下,有雍容女子靜靜站在那里,身披紅裘,氣質卓絕,貴不可。
    她的身旁,是身著冰藍長裙的女子,明明那么冷的天氣,卻還穿著單薄的裙子。
    或者說,天越冷,她越是自在。
    其二人身后,有兩個俏麗的丫鬟,左側的那位尤其靈動,面容純凈如天池圣水。
    在華蓋旁的另一座棚子下,肅立著錦官城的官員們。
    有蜀劍道巡撫程楨,錦官城總兵喬措,錦官城十三衙門總捕曹泉,以及城內衙門大大小小的官員。
    王府的兩位長史也在,喬四和王二。
    “程大人,天寒了,再加件披風避避寒吧。”
    雍容的蜀王妃關切道。
    發絲略有些花白的程楨搖了搖頭,笑著道:
    “謝過王妃體諒,臣無礙。
    這天雖寒,可一想到就要為出征的將士們壯行,臣的心里就似有火在燃燒,好似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這心一旦熱起來啊,身子也就活絡起來咯。”
    “爺爺常與我說,只要不服老,那他永遠都是年輕人,我看程大人也是如此。”
    趙清遙打趣道。
    聞,程楨哈哈大笑道:“那么多年過去,先生的道理還是如此發人深省啊。”
    姜千霜站在一旁,望著官道西邊的盡頭。
    終于,大軍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她對這支部隊的氣息很熟悉,
    冰冷、肅殺,一如蜀西的座座萬丈雪山。
    大軍提前得到了消息,面對蜀地最尊貴的女子與最高等級的官員,依舊軍容整肅,目不斜視,行至前方的廣闊平地上,沉默地列陣。
    一萬五千人,井井有條,除了軍官的號令聲與靴子馬蹄踏地聲之外,再沒有任何聲音。
    在場眾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支有紀律的精銳。
    甲胄上有積雪,卻無人伸手去撣除,任由其慢慢融化。
    戰馬甩了個響鼻,蹄子在雪地刨動了幾下,被主人瞪了一眼,也不再有動作。
    雪滿關一萬五千名士卒,從雪與血里廝殺出來的真正精銳,剛剛取得雪滿關之戰大勝的功臣。
    他們只是肅穆地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氣勢撲面而來。
    眾官員皆面露贊嘆之色,有如此軍隊守關,確實讓他們安心。
    錦官城士卒不由挺起了胸膛,他們不想被雪滿關比下去。
    譚塵自軍陣中走出,在萬五大軍與眾官員的目光中,徑直走向了蜀王妃。
    這位在大戰中取得斬帥奪旗之功的悍將,沒有猶豫,沒有避諱,摘-->>下頭盔捧在胸口,單膝跪在了蜀王妃身前。
    “末將譚塵,見過王妃。”
    緊接著,雪滿關大軍,皆捶甲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