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門就先叫姐姐,見著紀舜英又叫一聲表哥,解了大毛斗蓬灌了一口茶,見著桌上一堆殼兒,笑嘻嘻湊過來,卻只有零星幾顆,灃哥兒眨眨眼,明沅把剩下那些一包,往他手里一塞。
紀舜英這才知道是剝給灃哥兒官哥兒兩個吃的,這兩個跟著明陶去了成王府送節禮,灃哥兒還得著明蓁給的金嵌玉佩,解下來給明沅看,他跟官哥兒兩個,都是一樣的五谷豐登。
兩個小的一來,石舫里立時吵鬧起來了,明芃摘得梅花回來,見著官哥兒點起了花燈,灃哥兒在玩投壺,那兩個卻還一動不動的坐著。
明洛嘆息一聲,好容易想著由頭叫他們倆呆在一塊,偏給辜負了,隔得會子,明陶也來了,他先跟紀舜英見禮,這兩個說到一塊,明沅走到明湘身邊,四個人摸起花牌來。
紀舜英眼見著沒人往這頭看,抬眼看了明陶:“可曾讀過梅兄的詩?”
明陶倏地一驚,趕緊回頭去看明芃,見她正捏著花牌皺眉頭,松得一口氣:“可不敢在這兒
說。”姐姐一門心思要嫁,那頭卻混不拿她當回事,明陶后悔不曾跟著梅季明回去梅家,若是他在,行動坐臥都不離身,看他還跑到什么地方去。
他在金陵也尋得大儒拜師,街上一走,自然知道梅三才的名聲傳了出來,先還想著許真就闖出名頭來,到時上門來娶,也算全了姐姐的顏面,可拿到手里一看,同窗都在贊嘆,他卻氣的嘴唇發顫。
這東西卻怎么好拿給父母看,顏順章方正了一輩子,不說秦樓楚館就是勾欄瓦肆也不曾踏進去一步,更別說這些個淫詞艷曲,懶系香羅帶,羞見雙鴛鴦。
什么羅帶什么鴛鴦,只差寫怎么解的衣裳,哪個不知道他是梅季明的小舅子,當著他的面兒不說,背后怎么不笑,明陶同也是一處長大,梅季明的性情如何,他也明白得很,只不曾想到,他竟這樣荒唐!
紀舜英也不過提點一句,見他知道便不再說,明陶卻直皺了眉頭,父親母親只怕并不知道,便是顏順章識得的人里見著這些詩詞,也也不能大剌剌的拿給顏順章看,梅氏就更不知道了。
他那兒收得一本,這才幾月功夫,竟又出一本,比他的游記傳的還更廣些,四塊玉小桃花的唱起來,只怕再隔幾月,城里就唱開了,到時候父母不會不知,明芃又如何是好。
論起情誼來,明陶是跟明芃更親近的,大姐姐留在家中,他們倆去了梅家,明芃比他大,事事都照顧他,住到外家也是親戚,怎么比得自己家里好,姐弟兩個彼此關照,知道姐姐要嫁往梅家,
明陶也松一口氣,一個姐姐已經吃得苦頭嫁入天家了,另一個嫁到外家去總好過往外嫁,兩個也是情投意合,若是不合,那連吵都吵不起來了。
誰知道出得這樣的事,明陶思來想去,既想把這東西給她看,又怕她看了之后想不開,藏著瞞著,到現在還沒開口。
婦人的醋酸勁兒,紀舜英是吃過虧的,黃氏這般待他,不過為著他是長子,他也曾親耳聽過黃氏身邊的嬤嬤嘀咕著罵他的親生姨娘。
他的親娘一面也不曾見過,可他卻知道,自有了紀舜華,黃氏就能安心吃醋了,原來那些捂在心里的酸汁這時候翻騰出來,又酸又臭。
喝醋譬如喝毒,原來再是纖纖弱女,一碗下去也成了惡毒人,他越過明陶去看明沅,官哥兒正倚著她看牌,她把手湊過去點給官哥兒看,灃哥兒伸手拿個核桃仁,塞到官哥兒嘴邊。
官哥兒張口就吃了,幾個人笑作一團,紀舜英看著她便露出點笑意來,鼻音又是一股若有似無的茉莉香,隔得這樣遠,也不知道是她身上傳過來的,還是他袖子上沾著的,,紀舜英抿抿嘴角,心里篤定,若是她,定然不會喝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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