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
那張在他百年噩夢中反復出現的,屬于惡霸的臉,正印在眼前的虛身上,咧開一個無聲而殘忍的笑容。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
戌吊街頭腐爛的惡臭,混雜著此刻虛身上散發的腥甜,一同涌入夜月蓮的感知。
饑餓,寒冷,被一腳踩在泥水里,只能眼睜睜看著最后一點食物被搶走的無力感,與此刻刀刃無效、鬼道無功的絕望,重疊在一起。
恐懼。
最原始,最深刻的恐懼,正從他靈魂的深處被一點點挖出來,成為滋養對方的食糧。
虛的身軀在蠕動,膨脹,靈壓變得更加粘稠,更加可怖。
不能再被恐懼支配。
夜月蓮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左手并指成劍,靈力在指尖匯聚。
“破道之三十三·蒼火墜!”
沒有詠唱的時間,舍棄詠唱的鬼道威力大減,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一團爆裂的蒼藍色火焰呼嘯而出,精準地轟擊在怪物那張獰笑的臉上。
然而,預想中的baozha與慘嚎并未出現。
蒼火墜的靈力在接觸到那團爛泥的瞬間,就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悄無聲息地被吞噬、吸收。虛身上那張臉的笑容,似乎更加扭曲,更加嘲諷了。
鬼道也無效!
夜月蓮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斬術、鬼道,死神賴以戰斗的兩大支柱,在這只怪物面前都成了笑話。
它不是依靠蠻力與靈壓的敵人,它吞噬攻擊,吞噬恐懼,它本身就是一個不斷自我壯大的“概念”。
怎么打?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劃過:用恐懼以外的情緒去攻擊呢?憤怒?殺意?
這個想法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嗖!
一道漆黑的觸手以一個完全違背物理規則的角度,從他的視覺死角襲來!
太快了!
夜月蓮的戰斗本能瘋狂預警,他甚至來不及用瞬步,只能憑借最原始的反應,猛地向一側扭身。
噗嗤——!
劇痛。
撕裂般的劇痛從右臂傳來。
他低頭看去,自己的右臂被那根觸手整個貫穿,從肩膀到手肘,血肉模糊。
構成他靈體的靈子正從傷口處瘋狂逸散,被那根觸手貪婪地吸食。死霸裝的黑色布料被腐蝕得滋滋作響,冒著黑煙。
不僅僅是靈子,連同他的力量,他的生命,都在被一同抽走。
“呃?。 ?
夜月蓮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左手握刀,反手一刀斬向那根觸手。
刀刃砍在上面,依舊是那種無力的陷入感。他咬緊牙關,全身靈壓爆發,硬生生將手臂從觸手上扯了出來!
靈骸破碎的聲音在體內響起,他踉蹌著后退,右臂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軟軟地垂在身側。
完了。
看著那只吸收了他的靈子和痛苦后,形態愈發凝實的虛,夜月蓮的心中只剩下這兩個字。
死亡的寒意,籠罩了他。
與百年前在戌吊的無數個夜晚,一模一樣。
他想起了自己這可笑的一生。
穿越而來,在最骯臟的街區掙扎求生,為了一個發霉的飯團和野狗爭食,為了活下去,他學會了隱忍,學會了算計,學會了將一切情感都深深埋藏。
他以為考入真央靈術院,成為死神,就擺脫了那種朝不保夕的命運。
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安穩地活下去。
可到頭來,還是什么都沒改變。
掙扎了百年,拼盡了全力,最終還是只能像一條無人問津的野狗,死在這種荒蕪的地方。
好累。
真的好累。
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物出現了重影。
虛的輪廓在晃動,那張獰笑的臉也變得扭曲。
放棄吧。
就這樣結束,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夜月蓮的身體晃了晃,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手中的斬魄刀脫手,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最后的吞噬。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沉入永恒黑暗的瞬間。
一道冰冷的、機械的、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電子合成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的最深處炸響!
檢測到宿主靈魂頻率與本系統高度同步……綁定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