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司孝嫻淬了毒的目光和字字誅心的質問,姬明玥連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粗陶酒壇的邊緣,冰涼而粗糙的觸感,反而讓她沸騰的思緒瞬間冷靜下來。
本想來夜帥府躺平,奈何總有傻子往槍口上撞。
既然躲不過,那就一次性把這府里的蒼蠅都拍死。
省得日后嗡嗡作響,擾了清凈!
立春和夏至護主心切,渾身的氣息已經變得極具攻擊性。
下一秒就要將這個口出惡的婦人撕碎。
姬明玥淡淡地瞥了她們一眼,一個眼神,便讓兩個丫鬟瞬間收斂了殺氣。
但依舊如兩尊門神,擋在她身前。
院子里的氣氛凝固如冰,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
連陳忠那張漲紅的臉也變得煞白。
司孝嫻見姬明玥不說話,只當她是怕了。
嘴角的譏諷愈發擴大,愈發得意。
她扭著腰,又往前湊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睨著姬明玥。
“怎么,被我說中了,啞巴了?”
“我告訴你,姬明玥,別以為有老太君護著你,你就能在元帥府為所欲為!
這府里當家的,是我!只要我還在一天,就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她聲音拔高,尖銳刺耳,要用音量來彰顯自己的權威。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姬明玥,動了。
她緩緩抬起頭,清冷的眸子里,沒有絲毫的慌亂或憤怒,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她忽然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極冷的弧度。
“二嬸。”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聽您這意思,是對陛下給我和元帥的這樁賜婚,有意見?”
轟!
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頭頂炸響!
司孝嫻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瞳孔猛地一縮。
她怎么也沒想到,姬明玥一開口,就直接把皇帝給搬了出來!
這頂帽子太大了,大到能壓死人!
“你……你休要胡說八道!我何時對陛下有意見了?”
司孝嫻瞬間慌了神,聲音都變了調,急赤白臉地辯解。
“我只是覺得你動機不純,一個商戶女,上趕著嫁給一個死人,必然另有所圖!
我身為夜家長輩,為夜府把關,何錯之有?”
她強行給自己找補,試圖將話題拉回到宅斗的范疇。
姬明玥聞,嘴角的笑意更深,笑意里帶著一絲玩味和悲憫。
像似在看一個智力不足的孩童。
“哦?原來不是對陛下有意見啊。”
她慢悠悠地拉長了語調,“那就是……對老太君讓您閉門思過、緬懷二叔的決定,有意見了?”
又是一頂帽子!
如果說前一頂是泰山壓頂,這一頂就是五指山,直接將司孝嫻釘在了“不孝”的恥辱柱上。
老太君是夜府的定海神針,是所有夜家軍將士心中的精神支柱。
忤逆老太君,在這個府里,比忤逆皇帝的罪名來得更直接,更致命!
“我沒有!”
司孝嫻幾乎是尖叫出聲,臉色通紅。
“你這個賤人,你血口噴人!老太君是我婆母,我敬重她還來不及!”
“那就有意思了。”
姬明玥臉上的笑容倏然斂去,眸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既然二嬸對陛下和老太君都沒有意見,那你口口聲聲指責我‘興師動眾’、‘攪得雞犬不寧’,又是何意?”
頓了頓,目光掃過有些簡陋的蒸餾設備,擲地有聲。
“我讓人收糧,是為了給城外無家可歸的災民熬粥賑災;我在此處蒸餾烈酒,是為了給后院幾十位傷口潰爛、高燒不退的西北軍傷兵清洗傷口,救他們的命!”
“二嬸,你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對我救助災民不滿,還是對我救治我東明西北軍的將士不滿?”
“或者說,你就是盼著他們早點死?”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司孝嫻被她這連環三問,問得步步后退,心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