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千玄小筑內的燭火被剪得極亮，映得室內通明。

林雙兒提著裙擺，款款走入廳中。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素面絲綢長裙，頭上只簪了一支成色普通的碧玉簪，整個人瞧著素凈溫婉。

眉眼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愁，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立春撇了撇嘴，沒好氣地退到一旁。

裝模作樣，跟她那個庶妹一個德行，都不是好東西！

姬明玥的目光在林雙兒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回了自己白皙修長的指尖上。

她并未起身，依舊是一副慵懶隨意的姿態，好似眼前來的不是宿敵的親姐，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訪客。

“林小姐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聽不出喜怒。

林雙兒的目光快速掃過屋內陳設，心頭微震。

沒有尋常富貴人家的金碧輝煌，卻處處透著低調的雅致與矜貴。

尤其是主位上的姬明玥，明明穿著最簡單的居家常服，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氣度，卻比穿著鳳冠霞帔時更加懾人。

她定了定神，從袖中取出一卷紙，正是魯四安排人貼滿京城大街小巷的告示。

她將紙卷在桌上徐徐展開，推到姬明玥面前。

“雙兒冒昧，敢問這可是姬小姐的手筆？”

姬明玥的視線落在紙上，那一個個措辭犀利的黑字，還帶著油墨的香氣。

抬眸，迎上林雙兒探究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

“是。”

一個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掩飾。

林雙兒的呼吸微微一窒。

她預想過姬明玥可能會否認，可能會試探，卻沒想過她會承認得如此坦然。

這份坦然，源于絕對的底氣。

“姬小姐……”

林雙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此刻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姬小姐為何要這么做？你與承恩伯府世子司柏良的婚事，本是京城人人稱羨的佳話……”

“佳話？”

姬明玥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輕笑出聲，“司柏良與與你庶妹無媒茍合，珠胎暗結，再寵妾滅妻，這也是佳話？”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針，扎得林雙兒臉色一白。

“我那庶妹行事……確實有虧?！?

林雙兒垂下眼簾，聲音低了下去，“可……可上一世，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話一出口，她猛然驚覺，抬頭看向姬明玥，眼中滿是懊悔和驚慌。

空氣瞬間凝固。

立春和立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手不自覺地按向了腰間。

然而，姬明玥的臉上卻毫無意外之色。

她緩緩坐直了身子，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里，終于漾開了一絲真正的興味。

就像一只休憩的貓，忽然看到了一個能讓它提起精神的毛線球。

“上一世？”

她重復著這三個字，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林小姐的上一世，我是什么樣的？”

林雙兒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完了。

她最大的秘密，就這么輕易地被自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