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明玥以為蛛絲即將繃斷,她要血濺當場時,梁正被歲月雕刻得無比威嚴的臉上,線條竟奇跡般地柔和了下來。
他微微頷首。
在姬明玥進來之前,梁儲集和楊文清已經一五一十地,將承恩伯府門前發生的一切,詳盡地稟報給了他。
一個弱女子,敢當著滿京城權貴的面,硬撼承恩伯府的臉面!
這份膽氣,這份決絕,普天之下能有幾人?
得罪了手眼通天的承恩伯,她未來的路,注定是步步驚心。
她怕死,怕得罪了權貴后死無葬身之地,怕自己的“出格”連累家族……
這么一想,她斗膽求一塊免死金牌,倒也合情合理。
這丫頭,看著天真憨傻,實則把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有意思!
想到這,梁正心中那股被冒犯的怒意徹底散去.
沖著一旁已經石化的安大伴,不輕不重地擺了擺手。
“安大伴?!?
“去,把朕書房里那塊玄鐵嵌金的牌子,取來給姬小姐?!?
安大伴一個激靈,猛地回神,臉上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陛、陛下……您是說……那塊?”
那塊?!
梁儲集和楊文清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中!
他們當然知道皇帝說的是哪一塊!
多年前,陛下曾集天下巧匠,取天外玄鐵,融赤金為字,耗時三年,鑄了三塊獨一無二的“免死金牌”!
這金牌,不認官職,不認爵位,只賞賜給對東明國有過潑天功勞,能定國安邦的曠世奇才!
可多年來,那三塊金牌就一直靜靜地躺在紫檀木盒里.
從未賞賜給任何人!
哪怕是當年平定南疆叛亂,九死一生的老將軍,也只是得了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
現在,陛下竟然要將其中一塊,賜給一個剛剛見第一面的商戶之女?!
就因為她捐了嫁妝,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這……這已經不是恩寵了!這是要把她“當祖宗供起來”??!
“陛下,三思??!”
楊文清再也忍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此舉,不合禮法啊!”
梁儲集也慌了神,跟著跪下:“父皇!兒臣也認為不妥!賞賜過重,于姬小姐而,恐非幸事,而是禍事??!”
安大伴也連滾帶爬地跪好,頭磕得砰砰響:“陛下息怒!請陛下三思!”
梁正的目光,冷冷地從三人身上掃過。
“朕意已決!”
他沒再多說一個字,但那不容置疑的帝王氣場,卻讓御書房的溫度再次降至冰點。
“還不快去?”
最后四個字,是對著安大伴說的。
安大伴渾身一顫,再不敢多。
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躬著身子,小跑著進了書房的內閣。
片刻之后,他雙手捧著一個紫檀木的托盤,一步一步,走得比奔喪還沉重。
托盤上,一塊巴掌大小,通體漆黑,中間用赤金篆刻著“與國同休”四個大字的玄鐵牌,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這,就是東明國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之一!
見此牌,如見朕親臨!
可赦免除謀逆之外的一切死罪!
安大伴走到姬明玥面前,聲音都變了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姬……姬小姐,還不快……快謝恩?!?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這句話給擠出來。
“陛下親手打造的免死金牌,總共只有三塊。至今未賞一人?!?
“您是這開天辟地的頭一份!還不快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姬明玥跪在地上,整個人都懵了。
這就給了?
真的給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切都那么不真實!
本來只是想用這個瘋狂的請求,來試探一下老皇帝的底線。
甚至都想好了,一旦被拒,就立刻順著臺階往下滾。
哭訴自己年幼無知,胡亂語,再引出下一個話題。
可現在……
他竟然真的給了?!
這老逼登……啊不,這狗皇帝,好像……還能處?
姬明玥來不及細想,巨大的求生欲讓她立刻做出最正確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