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的密信在翌日午后遞進(jìn)了甘露殿。
姚皇后斜倚在鳳榻上,聽心腹嬤嬤輕聲念著信上的內(nèi)容:
“……獵戶女粗鄙無知,兩杯酒下肚便原形畢露,行失儀。永王卻一味縱容,當(dāng)眾親昵,不知避諱。此女除容貌尚可,余者皆不堪……”
嬤嬤念完,抬眼看姚皇后神色。
姚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本宮高看她了。”
她接過密信,又仔細(xì)看了一遍,尤其是月華描述的醉仙樓那一幕——當(dāng)眾喂食、撒嬌飲酒、醉后失態(tài)……
“一個空有美貌的蠢貨。”她將信紙隨手扔在案上,“這樣的人,成不了氣候。”
嬤嬤小心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讓月華繼續(xù)盯著便是。”姚皇后擺了擺手,“不必再費太多心思在這獵戶女身上。倒是永王……他如今行事,倒真讓人有些看不透了。”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深思:“傳話給月華,讓她多留意永王平日與哪些人來往,尤其是朝中官員。”
“是。”
嬤嬤退下后,姚皇后獨自坐在殿中,指尖在案上輕叩。
一個蠢笨的侍妾,不足為慮。
但永王……他真的只是被美色所迷嗎?
永王府,竹心齋。
薛靈,乞兒狗子,在第三日午后進(jìn)了王府。
他換了身干凈衣裳,臉上洗凈了灰土,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月華領(lǐng)著他在竹心齋外等候,見青羅出來,忙道:“小娘子,人帶來了。”
青羅上下打量了薛靈一番,笑道:“洗干凈了倒是個清秀的。”
薛靈垂著頭,不敢抬眼。
“叫什么名字?”青羅問。
“回……回小娘子,”薛靈聲音怯怯的,“小人叫狗子。”
“狗子?”青羅皺眉,“你這名字……不妥。”
她頓了頓,似在思索:“我有個表弟,名喚薛靈,與我關(guān)系甚好,可惜……早夭了。”
說著,她眼中泛起水光,聲音也低了下來:
“你既入了王府,便賜你‘薛靈’這個名字吧,也算……留個念想。”
薛靈連忙跪下磕頭:“謝小娘子賜名!”
月華在一旁看著,心中冷笑。
這獵戶女當(dāng)自己真是飛枝頭了?還給下人賜名。。
“起來吧。”青羅擦了擦眼角,“以后你就在竹心齋當(dāng)差,做些灑掃跑腿的活計。”
“是。”
“月華姑姑,”青羅轉(zhuǎn)向月華,“勞煩你帶他去安置,再教教他王府的規(guī)矩。”
“奴婢遵命。”
月華領(lǐng)著薛靈退下。走出竹心齋時,她回頭看了一眼,見青羅還站在廊下,望著薛靈的背影出神,一副傷感的模樣。
真是個蠢女人。月華心中鄙夷,面上卻不顯,只淡淡道:“薛靈,隨我來。”
薛靈低著頭,老老實實跟著她走,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當(dāng)夜,三更時分。
竹心齋內(nèi)燭火已熄,青羅卻未入睡。她披衣坐在窗邊,靜靜等待著。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窗外傳來極輕的叩擊聲——三長兩短,是和薛靈約定的暗號。
青羅輕輕推開窗,薛靈一身黑衣,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遞進(jìn)窗內(nèi),低聲道:“東西已拿到。”
青羅正要接過,身后忽然傳來紀(jì)懷廉的聲音:
“什么東西?”
兩人俱是一驚。
青羅回頭,見紀(jì)懷廉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一身寢衣,顯然也是剛從床上起來。
薛靈反應(yīng)極快,立時就要翻窗遁走,卻被青羅一把拉住。
“王爺既看見了,”她嘆了口氣,“便進(jìn)來吧。”
薛靈猶豫片刻,還是翻窗而入,站在一旁不做聲。
紀(jì)懷廉看著他,又看向青羅手中的布包,沉聲道:“這是何物?”
青羅知道瞞不過了,只得打開布包。
里面是一串深褐色的佛珠,珠子不大,卻顆顆圓潤,隱隱透著光澤。
“這是……”紀(jì)懷廉皺眉。
“幼時一位高僧送的平安佛珠。”青羅輕聲道。
她頓了頓,看向薛靈:“我讓他去衣冠冢取回來的。”
紀(jì)懷廉拿起佛珠,仔細(xì)看了看:“既是平安佛珠,為何要埋在衣冠冢里?又為何要深夜去取?”
青羅沉默片刻,才道:“我回徐州奔喪前,把佛珠取下交給蘇慕云保管。他立了衣冠冢,便一同埋了進(jìn)去。”
紀(jì)懷廉看著她,眼中神色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