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章感覺一股莫大的威壓從謝慶遙身上散發出來,而青羅的右手在背后緊握成拳。
青羅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國粹,喜怒無常是當權者本色嗎?你不是想護夏家嗎?我幫你護夏含章,送你乘風驛,又入涼州做你想做卻不敢做之事,我圖什么?不就圖個活下去,圖養了個“女兒”嗎?!
你倒好,送我一句“所圖甚大”!
好得很,謝慶遙,lz干完這票就帶著蘇三和陳延年出關,夏家的人你自己去護!
青羅抬頭,直視謝慶遙冷冽的目光,聲音同樣冷漠:“侯爺大可放心!自臨安作坊開始,我便一直在侯爺的眼皮底下,前日做了何事、見了何人,后日侯爺案頭上必有密報呈上。我這一路走來,一直都在舍棄,舍棄清泉鎮小作坊,舍棄臨安作坊,日后,我也一樣可以舍棄青云樓,舍棄乘風驛!誰想要便都拿去!但我卻舍不得棄了身邊任何一人!還望侯爺看在我獻上乘風驛的份上,最后為我再做兩件事!”
青羅握住了夏含章發抖的手,示意她不要開口,立即又道:“懇請侯爺把阿章送去侯爺目光可及之處,好好護住!另有一事,還請侯爺派人去把蘇慕云帶出京城,送至關外!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哥哥!”夏含章一把抱住了青羅,從未見過青羅如此大的怒火,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占據了她的心頭,“不要扔下我!我要跟你走!我不要留下!”
夏含章憤怒地回頭看向謝慶遙,雖然是自小仰慕于他,可他畢竟陌生,如何能與生死相依的青羅相比。
夏含章憤而開口:“謝侯爺,當日將軍府被抄家,侯爺未曾出現過!是青羅穿了我的衣衫,與母親一起演了一出自尋死路的戲碼,讓夏含章死于兵士之手,免入教坊司之辱。而我則被藏于隱蔽處,眼睜睜看著青羅在我眼前倒地身亡……”
她想起青羅那雙無辜的眼睛,想起真正陪伴她長大的那個青羅已經離她而去,不由悲從中來,咬牙忍著淚水。
謝慶遙心中的疑惑終于被解開,原來夏含章之死的真相是這樣的,他臉色稍緩,還未開口,便又聽得夏含章哽咽著道:“青羅腹部中刀,血流不止,我待兵士走后才敢去看她生死。萬幸她還強撐著一口氣,便是這口氣,讓她拖著重傷帶我離開了將軍府,逃出了京城!我與她一路逃亡,相依為命。去涼州的路被堵死,只能轉道江南,為了賺錢吃飯活命,我二人只能在清泉鎮落腳謀生。侯爺張口一句所圖甚大,可知我二人圖的不過是一口活命吃食,一張可眠之榻,一間可棲之屋?命若不大,還有什么更大?”
夏含章一直都站在青羅的身后,乖巧溫順得像只小綿羊,但只有青羅心里清楚,這只小綿羊能殺死一頭狼!
看著一臉倔強不肯讓淚水落下的夏含章,站在青羅的身邊像頭護食的小狠,兩個人心頭各有感觸。
“好女兒,為你點贊!媽咪沒有白教養!”青羅的心頭滿是自豪。
謝慶遙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形,在京鑾殿上對那些朝臣怒而斥之的情形。
他臉上神情已然緩和下來,今日怒火有些莫名,是久在皇上身側,養出了事事皆疑的脾性了嗎?
青羅拍了拍夏含章的背,沉聲道:“謝侯爺久居上位,一切從朝政出發,凡事皆以有無危害朝廷為標準來衡量,卻不知,螻蟻何來撼動大樹之力?你們這個吃人的世界,又何曾把人當成個人看待過?!”
越說越來了氣:“皇帝稱天子,皇族子孫無功受百姓供養,卻把百姓當成可隨意奴役、-->>隨意殺害的賤民!戰時死的是百姓!士兵皆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國興,百姓稅賦徭役苦;國戰,百姓命如草芥苦……”
夏含章一把掩住了青羅的口,拼命搖頭!
靠!青羅心底暗罵了一句,噴子上腦,說過頭了!
“何謂你們這個吃人的世界?”謝慶遙的關注點出乎了青羅的意料,她以為會聽到“放肆”兩個字,畢竟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口頭禪都驚人相似。
可剛才,她居然說了那句話嗎?!
看到夏含章向她拼命眨眼,青羅知道自己果然是罵順口了,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道:“呃……我說的是我們這個吃人的世界。”
謝慶遙看著她,半晌才又道:“裝扮成阿四送死,是你的主意?”
青羅心道,那個傻丫環應該自己也不想死,但又如何呢?身如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