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青云樓。
蘇慕云獨自坐在三樓密室,面前攤開著江北三地的賬冊。
自青羅離去已過五日,每一日都漫長如年。
掌柜的。門外傳來伙計的聲音,揚州周掌柜派人送信來了。
蘇慕云立即起身:快請。
來人是周誠的心腹,呈上一封密信。
蘇慕云拆開一看,眉頭緊鎖。信中寫道,揚州近日出現陌生面孔在延章閣附近窺探,周誠已按計劃暫停了所有新品推廣,生意轉為保守經營。
告訴你家掌柜,蘇慕云沉吟片刻,一切以穩妥為上,寧可少賺,不可冒險。
送走信使,他獨自在密室中踱步。
青羅臨走前的囑托猶在耳,如今江北三地皆現異動,顯然對方并未因臨安之事而放松追查。
他鋪紙研墨,給清泉坊的錢小心去信:近日謹慎行事,若有陌生商賈接洽大宗買賣,一律推拒。
寫完信,他望著窗外繁華的徐州街市,心中第一次生出獨當一面的沉重。從前他只管沖鋒陷陣,如今才知坐鎮后方、統籌全局的艱難。
清泉鎮陳家祖宅。
陳延年將青羅給的布匹染色配方攤在幾位叔父面前。
這是那柒色改良配方。他沉聲道,若幾位叔父愿意,可攜此配方前往蘇州另立門戶。
二叔陳世朝一把抓起配方細看,眼中閃過驚異:這染色的法子確實精妙......延年,你從何處得來?
侄兒自有門路。陳延年不動聲色,只是這配方只能用在他處,不可在臨安使用,否則必遭禍端。
三叔陳世貴哼道:說得輕巧!我們陳家祖業大都在臨安府,如今說走就走?
三叔若不愿走,侄兒也不強求。陳延年神色平靜,只是布莊生意已難以為繼,侄兒能力有限,怕是無力回天了。
幾位叔父面面相覷。他們心知肚明,陳記布莊在臨安已無立足之地,如今有這條退路,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最終,陳世朝長嘆一聲:罷了,就依你。我帶著你幾位叔父去蘇州,這里......就交給你了。
陳延年深深一揖:侄兒定當守住陳家祖宅。
送走叔父們,他獨自站在空蕩的廳堂中。窗外暮色四合,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宅院,從未如此寂靜過。
四月十五,臨安府大牢。
青羅在獄中已過七日。這七日里,除了每日送飯的獄卒,再無他人探視。
奇怪的是,獄卒對她格外客氣,不僅飯菜干凈,連被褥都時常更換。
這夜子時,牢門輕響。
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閃身而入,在柵欄外停下。
羅公子別來無恙。來人壓低聲音,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精明干練的臉。
青羅心下一動,果然來了,只不知是敵是友,便不動聲色道:不知閣下是……?
來人似也不打算隱瞞身份,直道“在下姓潘,乃府衙師爺?!?
青羅一怔,這人她知道,蘇慕云當初搭上他,準備對付陳記作坊,他派人來打聽過幾日,后來因陳記向知府大人獻上了將江南魚品作為貢品一策,他便沒了下文。
潘師爺輕笑:想來羅公子早前已知曉我。今日受人之托,來給公子指條明路——只要公子答應一個條件,江南織造那邊,自有貴人替你周旋。
愿聞其詳。
潘師爺湊近柵欄,聲音壓得更低:聽說徐州青云樓的珍品很是不錯。只要公子答應,往后每月往京城送一批......
青羅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故作疑惑:潘師爺找錯人了吧?青云樓的買賣,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