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低著頭,沿著通往宴廳的廊道快步走著,盡量將自己隱在來往仆役和伶人的身影中。
她一身薄紗紅裙,在這聲色場所里本該如同滴水入海,不起波瀾。
可這玲瓏的身段窈窕,在紅紗的包裹下更若隱若現(xiàn),襯得膚白如凝血。
丟進人堆里,仿若一陣清香,平白的勾人。
“喲,這是哪兒來的小娘子?身段兒真不錯。”
孟嬈垂著腦袋,身前驀然擋上個高大的胸膛。
她抿平嘴角,不欲多糾纏,腳尖一歪便往旁邊走。
這些浪蕩的紈绔,不知碰了多少女人,看著就臟,她最瞧不起這群人,連句話都懶得說。
“小娘子去哪兒啊,不如進來陪小爺喝一杯?”
可對方卻不放過她,風流的折扇一收,就要去碰她的臉。
孟嬈蹙眉,換做尋常她就一聲斥責過去,可奈何她如今還裝著舞姬。
真真是身不由己。
他這一嗓子,也引得雅間內其他幾個同樣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都看了過來,紛紛起哄。
“李兄好眼光啊!”
“這姑娘看著面生,是新來的吧?”
“遮著臉做什么?摘下來給爺們瞧瞧!”
喧鬧聲引得附近幾個雅間的人也探頭張望。
孟嬈心下一沉。
她是來找那幾位刺客的蹤影的,被這群紈绔纏住,只怕沒好事。
強壓下那些不入流的目光,她壓低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惶恐:“奴家是去前頭宴廳伺候的,耽擱了時辰媽媽要責罰的,公子恕罪。”
那紈绔見她不肯就范,反而更來了勁,借著酒意上前一步,幾乎要扯住她的衣袖。
“急什么?前頭宴廳哪有我們這兒快活,過來,給小爺舞一曲,跳得好,重重有賞!”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曖昧的哄笑聲,許多目光都投向了孟嬈,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
只怕不順著他們的做,輕易脫不了身。
孟嬈抬了抬露在面紗外的眼,壓著聲,“貴人恕罪,舞奴家實在不會,恐掃了貴人的興,若蒙不棄,奴家愿彈奏一曲。”
那王公子聞,挑了挑眉,似乎覺得彈琴也不錯,便大手一揮。
“行,就彈琴,彈得好,爺有賞。”
孟嬈暗暗松了口氣,走到琴案前坐下。
她深吸一口氣,將受傷的左手小心地藏在寬大的袖擺下,僅用右手調試了一下琴弦,彈奏起來。
她沒有刻意炫技,指法甚至稱得上簡單,但每一個音符從她指尖流淌而出,都仿佛被賦予了靈魂。
曲調悠揚清越,時而如溪水潺潺,時而如月色朦朧,竟奇異地壓下了場中的喧囂和浮華。
原本喧鬧的宴席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人都停下了酒杯,詫異地望向琴案后那個低眉信手彈奏的身影。
她身姿端正,即便穿著艷俗的衣裙,面紗遮面,此刻也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韻。
就連那起初起哄的公子,也微微瞇起了眼,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似溺進這琴音中。
琴音清越,穿過重重珠簾,在廳中飄揚。
剛與幾位重臣議完事,遲來一步踏入醉仙樓的顧鶴白,腳步在聽到琴音的瞬間,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這聲音,有些像孟嬈的……怎么可能。
這個想法一出來,顧鶴白便自己否定了。
她怎么可能會來這個地方?只怕在侯府那個小院,抱著她那侄子不知多開心。
可孟嬈的琴音,他確信不會聽錯。
顧鶴白順著琴音,掃向那彈琴之人。
那道覆著面紗的窈窕身影,即便混在一眾濃艷女子中,也難掩其獨特的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