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玨顯然沒料到會在此處遇到顧鶴白,神色微凜,但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他不著痕跡地側身半步,寬闊的肩膀恰好將孟嬈的身影擋去了大半。
慕容玨拱手行禮,語氣不卑不亢:“衍王殿下?!?
那遮掩的動作,自然沒能逃過顧鶴白的眼睛。
顧鶴白唇角極淺地勾了一下,目光如寒潭深水。
“安郡王,”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淡然審視,“不在大營歷練,倒有閑情逸致在此與人敘舊?”
他尾音微揚,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被慕容玨半擋在身后的孟嬈,其中的意味不而喻。
孟嬈心知不妙,顧鶴白多疑,慕容玨的維護,無疑是火上澆油。
她趕在慕容玨再次開口前,搶先一步,語氣平淡地解釋道:“殿下誤會了,臣婦偶遇小郡王,小郡王方才只是與臣婦敘舊,談及邊疆風物,一時感慨,說了些玩笑話罷了,當不得真?!?
她垂下眼睫,避開顧鶴白的目光,只希望他能就此揭過,不要深究。
顧鶴白看向孟嬈,眼眸微瞇,那目光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劍,仿佛要剝開她所有平靜的偽裝,直刺內心。
“玩笑話?”他重復著,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帶著千鈞之力,“本王聽著,倒不像是玩笑。”
他不等孟嬈再,目光已轉向慕容玨:“安郡王,你說是嗎?”
慕容玨皺緊了眉,年輕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執拗。
他挺直了脊梁,看向顧鶴白,聲音清朗,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殿下,并非玩笑,本王離京數年,近日才回,卻聽聞了一些關于孟姐姐在京中的艱難處境?!?
他刻意頓了頓,目光毫不退縮地迎上顧鶴白:“本王雖人微輕,但與孟姐姐自幼相識,見不得故人受此委屈,若孟姐姐愿意,本王確有護她周全之心,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慕容玨一口氣將心中所想盡數道出。
他剛一進京就聽說了衍王殿下針對孟嬈的事,那廢物世子也不護著她,那他自然要挺身而出。
這是少年人特有的熱血與真誠,卻也讓孟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幾乎能感覺到顧鶴白周身瞬間凝結的寒意,以及那落在自己身上的銳利目光。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委屈?”顧鶴白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嗤笑一聲,那笑聲里淬著冰。
他緩步上前,玄色的常服在漸落的天色中更顯沉凝。
他身形挺拔,步履沉穩,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帶來無形的重壓。
并未刻意逼近,但那無形中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卻讓慕容玨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像野外碰見天敵的獵物,下意識的繃緊神經。
“本王倒是好奇,安郡王口中的委屈所指為何?是本王這衍王府缺了她吃穿用度,還是慢待了她那位金貴的侄子?”
他語速放緩,眼神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亦或是,有人給了你錯覺,覺得本王會容不下一個暫居府上的客人,需要你安郡王來充當這個救美的英雄?”
最后英雄二字,他咬得極輕,卻充滿嘲諷。
話音落下,顧鶴白看向孟嬈,眼底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有被挑釁的怒意,有對她沉默的不悅,還有一絲憋悶。
“孟夫人,”他聲音沉了下去,“你自己說,自你入府至今,本王可曾真的傷你分毫?”
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根問出來的,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情緒。
他做的那些事,明里暗里的維護,哪一樁哪一件,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不然就那脆的下一秒就能暈過去的侄子,怎么活到今日的?
在她心里,他難道就是那般不堪,需要這個毛頭小子像個英雄一樣來拯救她脫離苦海?
孟嬈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瀾。
是沒傷她分毫,就是整天陰陽怪氣,忽冷忽熱,比真刀真槍還難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