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孟嬈走了進來。
她已重新梳洗過,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素色衣裙,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起,脂粉未施,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平日的清明冷靜。
只是仔細看去,眼底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和不安,如同平靜湖面下暗涌的波瀾。
昨夜那些破碎而滾燙的記憶片段,如同鬼魅般不時閃現,讓她心緒難寧。
孟嬈走到書案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這個距離既顯得恭敬,又帶著不易親近的疏離。
她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殿下。”
顧鶴顧鶴白端坐于書案后,手握著一卷公文,目光似乎專注地落在字句上。
然而,在她踏入書房的那一刻,他握著卷軸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指節微微泛白。
“嗯。”
他從喉間懶懶地溢出一個音節,仿佛昨夜醉仙樓里那個失控的擁抱和纏綿,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境。
孟嬈垂著眼睫,語氣平穩地匯報,聽不出任何異常:“姜姑娘今日脈象平穩了許多,驚悸之癥似有緩解,只是夜間仍有些盜汗,臣婦調整了安神湯的方子,若無反復,再靜養些時日便可大安。”
“嗯,你斟酌著辦便是。”顧鶴白依舊沒抬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他目光暗暗朝她手里看去,沒有。
沒有湯藥,什么都沒有。
難不成還要讓他親自去喝不成?什么湯藥這般金貴……罷了,也不是不行。
書房內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孟嬈站在那兒,沒有立刻告退。
其實她這會兒過來,并不真的是為了姜雪晴的事,而是另一件。
纖細的手指在袖中無意識地蜷縮又松開,她心底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掙扎。
該如何開口,或者說,該不該開口。
直接問昨夜之事那未免太蠢,也顯得她太過在意,可不問,心里那點疑影又像根細刺,扎得她坐立難安。
最終,她還是斟酌著措辭,無意地提了一句,目光卻悄悄留意著顧鶴白的每一絲反應。
“昨日多謝殿下派人請來大夫,臣婦醉酒失態,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她的話說得含糊,既道了謝,也留了試探的余地。
顧鶴白翻動公文的手頓了頓,終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她故作鎮定的表象,直抵內心。
孟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強自鎮定地與他對視。
然而,顧鶴白只是極輕地扯了下嘴角,那笑容里沒什么溫度,帶著點慣有的嘲弄。
“冒犯?孟夫人多慮了,本王不過是恰巧碰上而已。”
他四兩撥千斤,將昨夜的一切歸咎于巧合,語氣自然得仿佛真是那么回事。
“至于醉酒……”他拖長了語調,目光在她臉上掃過,故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欣賞她強裝鎮定的模樣。
“本王到時,你已不省人事,能有何失態?莫非孟夫人以為自己酒品不佳,會做出什么驚世駭俗之舉?”
孟嬈抿了抿唇,避開他探究的目光:“殿下說笑了,是臣婦糊涂,不勝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