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王府書房內。
暗影垂首立于書案前,匯報著連日來的查探結果。
“王爺,屬下已帶人詳細核查了孟朗公子當年的行程與各處醫館的脈案記錄,盛景六年春至七年冬,他確在江南一帶尋醫問藥,蹤跡清晰,與多家知名醫館的記錄都能對上,那段時間,他的病情雖反復,但尚能支撐。”
顧鶴白指節分明的手隨意搭在案上,聞并未抬眼,只極輕地敲了下桌面,示意繼續。
暗影略一停頓,語氣變得審慎,甚至帶上遲疑:“只是……屬下在反復核對所有時間節點時,發現有一處出入。”
“說。”
極輕的一個字,讓人聽不出情緒。
“根據孟家兩位舊仆分開詢問所得,孟朗公子在盛景七年深秋,病情曾急劇惡化,咳纏綿病榻幾近三月,湯藥未曾離口,幾乎無力下床,更遑論出門。”
暗影的聲音愈發低沉,幾乎融入了黃昏的寂靜里。
“然而,按照孟夫人對外的口徑,小公子孟念,正是在那一年隆冬時節出生,若按此推算,受孕之日,恰在孟公子病勢最沉的那段時日。”
顧鶴白正摩挲著一份薄薄的卷宗,夕陽的金暉勾勒出他冷峻的側臉輪廓。
他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唯有眸底掠過一絲極寒的冷光。
孟嬈當年為何急匆匆嫁入侯府,為何五年無所出,又為何對一個侄子視若性命,甚至不惜與整個侯府撕破臉。
無數線索碎片在他腦中飛速碰撞,他猛地閉上眼,下頜線繃得死緊。
“繼續查,”再開口時,他聲音冷得像冰,“所有接觸過那孩子生母,或是經手過此事的人,一個個找出來,本王要確鑿的證據,不是猜測。”
“是。”暗影心頭一凜,立刻應聲,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書房內重歸寂靜,顧鶴白起身,只覺得這書房令人憋悶,那股煩躁幾乎要破胸而出。
他抬步出了院子,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走向湖邊。
黃昏的湖面染上了夕陽的暖金色,顧鶴白負手立于水邊,頎長挺拔的身影被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顯得有幾分孤寂。
他想起書院里,孟念仰著頭,眼神清亮地回答問題的模樣,想起孟嬈將他急切護在身后的戒備姿態。
如果……如果那孩子真的不是孟朗的……
那他是誰的?
腦子里有個猜測在瘋狂叫囂,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疼。
可如果真是那樣,那她為何……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警惕的神經立馬作出反應。
“誰?”
銳利如狼般的目光讓姜雪晴頓住了腳,只得出聲顯露身份。
“鶴郎,是我。”她的聲音溫柔,眼中滿是關切,“傍晚風涼了,當心身子。”
顧鶴白的目光依舊落在泛著金光的湖面上,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疏離的態度,比這傍晚的微風更讓人感到涼意。
姜雪晴腳步微頓,但還是走上前,將手中披風替他披在身上。
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結實的小臂,能感受到衣料下緊繃的肌肉力量和那份不容靠近的冷硬。
她還記得在邊關,第一次見到顧鶴白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