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框架協議的墨跡未干,紅星集團內部卻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協議的簽署,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漣漪迅速擴散至資本層面。
林一回國后的第一次高層會議上,財務總監面色凝重地匯報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
“林總,各位,”他推了推眼鏡,屏幕上展示著令人心驚的現金流預測圖,“歐洲訂單的規模化量產,需要立即投入巨資采購專用原材料、改造和新增自動化生產線。這超出了我們之前的預算。同時,上市輔導的盡調、法律合規、財務規范成本,像無底洞一樣在吞噬我們的儲備金。”
紅色的曲線在圖表末端急劇下滑,觸發了預警線。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加上量產投入,我們的現金流……最多只能支撐三個月。”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之前沉浸在技術突破和市場破冰喜悅中的眾人,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他們闖過了技術關,頂住了市場壓力,卻可能倒在了黎明前最現實的資金問題上。
“銀行呢?”一位副總急切地問。
“傳統的抵押貸款已經到頂了。”財務總監搖頭,“而且,銀行對我們這種重資產投入、且尚未產生穩定大規模盈利的新業務線,審批會更加謹慎,遠水難解近渴。”
“那……引入戰略投資者?”有人提議。
老周立刻反對:“在這個節骨眼上引入戰投,他們肯定會拼命壓價,我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等于賤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一身上。他盯著那條刺眼的紅色曲線,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這不再是技術路徑的選擇,也不是市場策略的調整,而是關乎企業生死存亡的“血液”斷流。
“不能停。”林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量產必須如期推進,上市準備工作也不能停。停了,就是給對手機會,就是對我們過去所有努力的全盤否定。”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常規的路走不通,我們就走非常規的路。”
他迅速做出部署:
第一,成立“資金保障專項小組”,他親自掛帥,財務總監、資本市場部負責人為核心成員。
第二,立刻啟動與國內頂尖券商投行部的深度對接,探討在正式ipo之前,進行一輪pre-ipo融資的可能性,哪怕估值會受到一些影響,但必須快,必須保證資金安全到位。
第三,同時,秘密接觸幾家對高端制造業有濃厚興趣、且投資風格相對長期的產業投資基金。
第四,內部啟動“極限降本增效”運動,從采購、生產、管理各個環節,擠壓一切可能的水分,哪怕是辦公用品的節約,也要嚴格執行。
“我們要向資本市場講一個更完整、更動人的故事。”林一的眼神銳利,“不是一個只有技術前景的故事,而是一個‘技術突破已獲市場驗證、規模化爆發前夜、亟需資本助力完成臨門一腳’的故事!我們要讓他們看到,投資紅星,不是在賭一個未來,而是在投資一個即將到來的現實!”
就在林一為紅星的“血液”奔波勞碌,幾乎住在了辦公室和航班上時,家庭的畫室里,林曦也在進行著一場屬于自己的“破局”。
央美復試的失敗,像一根堅硬的骨刺,扎在她的心里。她不再像之前那樣焦慮地撕畫重來,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和觀察。她翻出顧爺爺給她的那些中國古代畫論,讀著“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氣韻生動”這些看似玄妙的詞語;她也不再局限于畫室,而是背著速寫本,走到正在改造的老城區,觀察拆遷的斷壁殘垣與遠處玻璃幕墻的反射光影;走到市郊的工業區,看那些巨大的、充滿力量感的輸電線塔和管道。
她開始思考父親所說的“認知的極限”。她之前的畫,或許技術純熟,或許有巧思,但是否真正觸及了事物內在的“理”與“氣”?是否只是停留在視覺表象的“奇”,而非精神層面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