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的鐘聲,在混合著憧憬與不確定的復雜心緒中,悠然敲響,將舊世紀的一切榮光與塵埃,都封存在了歷史的另一側。浦東的星空下,似乎連空氣都在微微震顫,迎接著一個嶄新的、號稱“奔騰”的時代。
紅星集團頂層會議室的燈光,在那場決定“下一個十年航向”的戰略研討會后,似乎就未曾真正熄滅過。新的藍圖已然鋪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宏大,也更具挑戰。
首要議題,是籌建“紅星研究院”。這不再僅僅是依附于生產廠的研發中心,而是一個獨立運作、高投入、瞄準基礎材料與前沿應用的研究實體。林一力排眾議,將a輪融資引入資金中的相當一部分,以及未來三年預期利潤的固定比例,專項劃撥給研究院。選址就在浦東張江,那片被規劃為“中國硅谷”的熱土上。設計方案幾易其稿,林一的要求只有兩個:“二十年不落伍”,“能吸引來全世界最頂尖的華人科學家”。
“林總,這投入……是不是太激進了?”一位新引進的、負責資本運作的副總裁看著預算表,眉頭緊鎖,“資本市場更看重短期回報和清晰的盈利模式。”
林一站在會議室的白板前,上面畫著簡單的技術演進樹,從磁性材料到功率半導體,再到未來模糊標注的“傳感”與“能源”。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果我們只做市場已經驗證的東西,那永遠只能是追隨者。研究院,是紅星未來的‘眼睛’和‘大腦’。沒有它,我們就算把現在的產品做到極致,也終究會觸到天花板。資本市場的短期壓力我來扛,但紅星的長期命脈,必須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超越當下商業邏輯的篤定,仿佛能窺見未來十年、二十年的產業格局。最終,方案得以通過,盡管伴隨著不少質疑的聲音。
與此同時,林一啟動了對兩家瀕臨倒閉的國營元件廠的盡職調查。一家在東北,擁有深厚的技術積累和一批技藝精湛的老工人,但設備老舊,管理僵化,包袱沉重;另一家在西南,地理位置優越,市場潛力大,但產品質量不穩定,負債率高企。
這一次,林一不再僅僅是為了土地和設備,更是為了人才和技術沉淀。他親自帶隊飛赴兩地,深入車間,與老師傅交談,翻閱蒙塵的技術檔案。在東北那家廠的實驗室里,他甚至發現了幾份關于某種高性能軟磁材料的手寫研究筆記,其思路之精妙,讓隨行的技術副廠長都為之驚嘆。
“這些技術,這些老師傅,才是真正的寶藏。”林一撫摸著那些泛黃的紙頁,對身邊的團隊說,“兼并,不是簡單的1+1,而是要把這些散落的珍珠,串成我們項鏈上最耀眼的部分。”
談判桌上,他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策略。面對地方zhengfu的維穩訴求、銀行的歷史債務、以及下崗職工安置的難題,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追求速戰速決,而是組建了專業的法律、財務和人力團隊,一條條梳理,一項項談判,力求在盤活資產、承擔社會責任與保障企業健康發展之間,找到最艱難的平衡點。
資本的觸角也隨之深入。與秦總所在機構的合作進入蜜月期,對方開始積極為紅星集團對接更多的產業資源和潛在的下一輪投資方。林一辦公室的訪客名錄上,開始頻繁出現國際投行高管、跨國企業戰略并購負責人的名字。他穿著定制的西裝,用流利的英語與他們交談,從容地介紹著紅星的戰略,探討著技術合作與市場共贏的可能。談間,他不再僅僅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更像是一個洞察行業未來的戰略家。
然而,就在林一為集團的未來縱橫捭闔之時,一封來自江州的匿名舉報信,悄然躺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信的內容直指紅星集-->>團在江州設立的技工援助計劃和創業基金,指責其“利用慈善名義,低價攫取優質技術工人”,“扶貧款項使用不透明,存在利益輸送嫌疑”。
信件打印粗糙,措辭激烈,帶著明顯的情緒和煽動性。秘書緊張地看著林一的臉色。
林一快速掃過信紙,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眼神微微冷了下去。他幾乎能聞到這封信背后,那種因時代陣痛而滋生的怨懟、眼紅,乃至更復雜的利益糾葛。
“通知集團監察部和法務部負責人,立刻到我辦公室。”林一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壓力,“同時,以集團名義,正式致函江州市zhengfu相關部門,主動請求他們對我們的援助計劃和基金運作進行全面的、公開的審計監督。”
“林總,這……”秘書有些遲疑,覺得此舉是否顯得過于被動。
“清者自清。”林一打斷她,目光銳利,“但我們不能給任何謠滋生的土壤。越是敏感時期,越要行得正,坐得直。順便,讓公關部準備一份關于我們所有社會責任項目的透明報告,包括資金明細、受益人名單和效果評估,向社會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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