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干等下去了。
這是大殿中幾乎所有人心底的吶喊,這股情緒匯聚成一股洪流,兇猛地沖擊著帝國的權力中樞。
太子端坐于御座之上,承受著監國以來最恐怖的政治壓力。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緊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內心的滔天巨浪。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的芒刺,從四面八方刺向他。他看見了那些曾經溫順的面孔此刻露出的猙獰,也看見了那些動搖者眼中的恐懼。他甚至能感覺到,御座之后那道珠簾背后,父皇投向他的審視目光,正變得越來越銳利。
整個朝堂,即將失控。
細密的汗珠從他光潔的額角滲出,順著鬢角滑落,讓他感到一陣冰涼。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龍椅的扶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必須開口了,必須用儲君的威嚴,暫時安撫住這幾近沸騰的局面,哪怕只是拖延片刻。
就在此時,那個從頭至尾都未發一的少年,終于動了。
林乾的動作很輕,甚至有些緩慢,與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他沒有像任何人預料的那樣站出來激烈反駁,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個字。在滿朝文武或驚或疑的注視下,他只是平靜地從寬大的袖袍中,緩緩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不是兵符,不是圣旨,也不是任何與軍國大事相關的官方文書。
那是一本冊子,紙質粗糙,邊緣裁剪得并不十分規整,還散發著一股新鮮而又奇特的油墨香氣。對于見慣了精致卷軸與細膩宣紙的朝臣們來說,這東西顯得如此……廉價且粗野。
這是由皇家錢莊的印坊,不眠不休連夜趕制出的第一期《大周時報》樣刊。
林乾手持這份在朝臣眼中“不入流”的讀物,無視了所有驚詫、鄙夷、困惑的目光,一步步走上丹陛。他沒有看那些叫囂的御史,也沒有看那些動搖的官員,他的眼中,只有御座上那位同樣錯愕的太子。
他躬身,雙手將這份尚帶著油墨溫度的報紙,呈了上去。
“殿下,”他的聲音平靜依舊,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這死寂的太和殿中,他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回響著,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瞬間壓過了殿外那惱人的雨聲,“有時候,戰爭并非只在沙場上分勝負。”
太子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這份奇特的“奏疏”。
他的指尖觸碰到紙張,能感覺到那不同于傳統宣紙的、略顯粗糲的質感。一股濃烈的墨香混雜著某種植物油脂的味道鉆入鼻腔,讓他微微一怔。這味道很陌生,卻令人精神一振。
他的目光,落在了報紙的頭版頭條。
那是一個用加粗的、仿佛被鮮血浸染過的赤紅色字體印刷出的、觸目驚心的標題。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帶著無盡的血淚與控訴,狠狠地撞進了他的眼簾,撞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哭泣的云州:四十萬同胞在草原鐵蹄下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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