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的后堂,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死水。
賈珍與賈璉二人,正對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愁眉不展。他們面前攤開著一張大觀園的布防圖,上面用朱筆圈出了十幾個關鍵的哨崗,可每一個圈,都像一道無形的枷鎖,讓他們心煩意亂。
“大哥,這可如何是好?”賈璉灌下一大口悶酒,壓低了聲音,那張總是帶著幾分輕浮的臉上,此刻卻滿是焦躁,“再過三日,東西就要進園了。園子里那些護衛,可都是宮里派出來的禁軍,一個個眼高于頂,油鹽不進。咱們的人,根本插不進去!”
賈珍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一不發。他比賈璉更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那批“軍械”一旦入園,便如同一顆埋在地下的驚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偏偏這園子又是為貴妃省親所建,安防之重,前所未有。那些禁軍只認宮里的令牌,不聽國公府的調遣,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換掉,簡直是癡人說夢。
“難道……真要為此放棄?”賈璉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甘。那可是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足以將府里那無底洞般的虧空填上一半。
賈珍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隨即又被無奈所取代。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燈火一跳:“放棄?說得輕巧!如今我們早已是騎虎難下!”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幾乎要被這無形的壓力逼瘋之時,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又壓抑的騷動。一名管家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大……大老爺!璉二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駕臨府上了!”
“什么?!”賈珍與賈璉二人聞,如同被驚雷劈中,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上的焦躁與愁苦,瞬間被一種混雜著極度驚駭與受寵若驚的復雜情緒所取代。
太子深夜駕臨?這可是開國以來聞所未聞的潑天恩典!
兩人來不及多想,連忙整了整衣冠,領著合府上下,跌跌撞撞地迎了出去。只見榮國府正門大開,燈火通明,一隊身著明光鎧、手持長戟的東宮衛士肅立兩側,殺氣凜然。而在眾人簇擁之下,當朝太子身著一襲繡著四爪金龍的親王常服,手持一道明黃的圣旨,正緩步踏入府中。
他的神情溫和,目光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看著跪了一地的賈家眾人,微微一笑,親自上前扶起了賈珍。
“賈愛卿,深夜叨擾,還望見諒。”
“殿下重了!殿下能駕臨敝府,實乃我賈家百年來未有之榮光啊!”賈珍激動得渾身顫抖,語無倫次。
太子也不多,只是將手中的圣旨微微一揚,聲音清朗地傳遍了整個院落:“父皇口諭。”
此一出,賈府眾人立刻再次跪倒,噤若寒蟬。
“父皇聽聞,元妃省親在即,大觀園工程浩大,舉世矚目。”太子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賈珍身上,“父皇心系娘娘安危,深感園內安防乃重中之重。特命孤前來,協理一二,務必確保大典萬無一失。”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無懈可擊。賈珍與賈璉聽了,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不僅轟然落地,更是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狂喜所取代。他們原以為太子駕到,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卻沒想到,竟是來為他們解決這樁最是頭疼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