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云深不知處的晨霧還未散盡,就聽見藏書閣傳來藍啟仁中氣十足的呵斥聲,驚飛了檐下好幾只靈雀。
溫瑜匆匆趕過去時,正撞見藍啟仁捂著下巴,對著銅鏡里自己光禿禿的下巴吹胡子——哦不,是想吹胡子卻沒的吹了。他平日里精心打理、修長濃密的長須,此刻只剩下短短一截,像被頑童胡亂剪過的雜草。
而罪魁禍首溫玥,正被藍忘機護在身后,小手攥著一把小巧的銀剪刀,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嘴硬:“叔爺爺說規矩不能吃,可胡子也不能吃呀……剪下來給兔子做窩,不好嗎?”
“你——”藍啟仁氣得手指發抖,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這胡子他留了大半輩子,連當年……都沒舍得剪,如今竟被個五歲的小丫頭片子當成了兔子窩的窩!
魏嬰跟在后面進來,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闖了禍,連忙把溫玥拉到身邊,對著藍啟仁拱手認錯:“叔父息怒,明熙不懂事,是我沒教好,我這就帶她去罰抄《藍氏家規》。”
“抄什么抄!”藍啟仁一甩袖子,本想發作,可看到溫玥癟著嘴、眼看就要哭出來的模樣,那點火氣忽然就泄了。這孩子眉眼像溫瑜,笑起來甜得人心都化了,此刻委屈巴巴的樣子,倒讓他想起藍曦臣小時候被他訓斥的模樣。
溫瑜忍著笑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小盒藥膏遞給藍啟仁:“叔父,這是溫氏特制的生發膏,抹上幾日便能長出些來。明熙也是覺得您的胡子好看,才想著……”
“想著給兔子做窩?”藍啟仁接過藥膏,語氣依舊生硬,眼神卻軟了下來。他看向躲在魏嬰身后、偷偷探出頭看他的溫玥,哼了一聲,“過來。”
溫玥怯生生地走過去,小手還緊緊抓著魏嬰的衣角。藍啟仁蹲下身,看著她手里的小剪刀,忽然問:“為何偏要剪我的胡子?”
“因為……”溫玥絞著手指,小聲道,“爹爹說,叔爺爺的胡子是全仙門最威風的,兔子窩鋪了這個,肯定也威風。”
這話一出,連一直板著臉的藍忘機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魏嬰干咳一聲,趕緊補充:“我沒說過‘威風’……”
“罷了罷了。”藍啟仁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下巴,忽然覺得也不是那么難接受。他對著溫玥道,“往后不許再剪胡子,要學規矩,先從‘不妄動他人之物’學起。今日罰你……陪我讀半個時辰的《論語》。”
溫玥眼睛一亮,以為是玩鬧,立刻點頭:“好!”
等藍啟仁帶著溫玥去了書房,魏嬰才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這丫頭,真是跟我一樣不讓人省心。”
溫瑜笑著捶了他一下:“還不是你慣的?昨天還跟她說‘叔爺爺的胡子比云深不知處的兔子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