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學結束的那日,云深不知處的山門前聚了不少辭行的弟子。溫情將溫寧的行囊仔細系好,又回頭看了眼正跟藍忘機、江澄拌嘴的魏無羨,揚聲道:“魏無羨,走了。”
魏無羨“哎”了一聲,最后拍了拍藍忘機的肩,笑得狡黠:“藍湛,等我回岐山稟明師父,再找你喝酒啊!”見藍忘機眉頭微蹙,他又轉向溫瑜,“溫姐姐,你真不跟我們一起走?”
溫瑜正幫藍曦臣整理著微亂的袖擺,聞笑了笑:“我晚些再回,你且替我向父親問好。”她目光掠過藍曦臣溫和的眉眼,又看向一旁靜立的藍忘機,眼底漾著暖意,“總得陪完兄長,再跟忘機一道回去,不然倒顯得我偏了心。”
藍曦臣執起她的手,指尖溫涼:“倒是讓你費心了。”
“兄長說的什么話。”溫瑜回握住他,又看向藍忘機,“你們兄弟倆,我哪個都舍不下。”
藍忘機耳根微紅,卻上前一步,與藍曦臣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側,默契地沒再說話。
魏無羨看得直咋舌,沖溫情擠了擠眼:“你看他們仨,倒像是我們才是外人。”
溫情無奈搖頭,拉著溫寧率先踏上歸途:“走了,別貧嘴。”魏無羨連忙跟上,一路還在念叨著要給溫若寒帶云深不知處的茶餅,聲音漸漸消失在山道盡頭。
山門前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三人。藍曦臣望著溫瑜,語氣溫和:“其實不必特意遷就,你若想回岐山,我與忘機……”
溫瑜抬手按住藍曦臣未說完的話,指尖輕輕落在他手背上,帶著一絲暖意:“曦臣,這不是遷就。”她仰頭望進他溫潤的眼眸,認真道,“這些日子在藏書閣、在靜室,我與忘機一處的時辰多了,若不再好好陪陪你,回頭曦臣該偷偷生我氣了。”
她轉頭看了眼藍忘機,見他雖垂著眼,耳廓卻悄悄泛起薄紅,便忍不住彎了彎唇,又轉回來對藍曦臣笑道:“你二人于我而,分量是一樣的。若是只陪了他,回頭你心里該念叨我偏心了。”
藍曦臣被她逗得失笑,眼底的溫和漾開,像浸了月光的湖水:“我何時那般小氣過?”
藍忘機這時才抬眸,看向溫瑜,聲音清清淡淡,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同:“兄長說的是。但……”他頓了頓,目光在她與藍曦臣交握的手上停了停,“姐姐想多陪陪兄長,應當的。”
白日里,云深不知處的靜謐被各自的忙碌填滿。藍曦臣在雅室和叔父一起處理宗務,卷宗堆疊如小山,他提筆批閱時,眉宇間是慣有的沉穩;藍忘機則去了寒潭邊靜修,劍光在晨光里流轉,衣袂翻飛如謫仙;溫瑜偶爾去藏書閣幫著整理典籍,偶爾坐在廊下看藍曦臣處理事務。
暮色四合時,藍曦臣才從雅室出來,袖口沾了些墨痕。溫瑜迎上去,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卷宗,指尖擦過他手腕時,觸到一片微涼。“忙完了?”
“嗯。”藍曦臣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忘機呢?”
“在琴室練琴呢,說晚些過來。”溫瑜替他拂去肩頭的落塵,“我讓廚房留了蓮子羹,去寒室吧。”
寒室比靜室更顯雅致,案上燃著安神的香,燭火跳動著映得四壁的書畫愈發溫潤。溫瑜將蓮子羹盛出來,白瓷碗里的甜香漫開,藍曦臣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用小勺輕輕攪著羹湯,忽然道:“今日忘機說,你上午去看他練琴了。”
“嗯,看他弦殺術又精進了些。”溫瑜抬眸,見他眼底帶著淺淺笑意,便故意逗他,“不過還是曦臣的更從容些,他呀,總帶著股少年人的銳氣。”
藍曦臣低笑出聲,接過她遞來的羹湯:“你呀,偏會哄人。”
兩人慢飲著蓮子羹,偶爾說些閑話,從山間新抽的竹芽到岐山那邊的消息,語調輕緩得像晚風拂過竹林。待碗底見空,藍曦臣起身凈手,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把未上弦的琴。“陪我調弦?”
溫瑜挨著他坐下,看他修長的手指撫過琴弦,試了幾個音,清越如玉石相擊。她指尖搭在他手背上,跟著他的力道輕重按壓:“這里松了些。”
藍曦臣依調緊些,再撥弦時,音準恰好。他側頭看她,燭火映在她眼底,亮得像揉碎的星子。“想聽什么?”
“你常彈的那首《安和》吧。”溫瑜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與木香,“聽著安心。”
琴弦輕響,旋律如流水般漫開,沒有激昂的起伏,只有脈脈的溫情,像他們此刻的相處,平淡卻妥帖。